阳春三月,百花争艳,菜花金黄,我却想念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八十八岁上,见背离我们而去,时间转眼已五六年了。
我虽明知人都必死,但我却本能地希望,永远有一个父亲。这也可谓有父的孩子是个宝,没父的孩是颗草。
我们这些如草的儿女,一方面依恋想永有一父,每每想到父与女之情,就把自己感动的流泪滂沱,不知东南西北。
但是,也常常用理性去发现父亲的缺点,这种希望父亲是一个完人的想法,本来就不理智。所以,要谈论自己的父亲,本身是一个应该慎重的行为。
因此,在这里,我不想说父亲如何好,同样也不说他如何不好,我单单说,他比我们这代人强——或牛的地方。
父亲能读书,或者说记已力超群,人到八十还能随口背出儿时读的古诗文。他是通过读书优秀,考上了教师职业,在物质贫乏时代,做了叫供应粮的教师。然而,在教了若干年的书之后,却又卷起被盖卷回乡种田去了。他犯了什么错,被除分或开除了么?不是,只是因为不满意校长的不公和昏庸,义愤而弃走。按理说,他该回村好好种田了,无奈村上缺教师,就请他做代课,结果,一个正式的公办教师,就这样自甘受屈的又做了代课老师。后来,继而做成了民办教师,再后来,是他的作教师的亲妹妹向有司申辩多年,之后才又恢复父亲公办正式教职。你说,我的父亲牛不牛。当然,你也可以说,父亲是一个犟牛,但犟牛不就是意志坚强么? 这一点,我倒是从生物学上比较好的继续了父的“牛”。小时候,我跟随父亲去往乡村学校的路上淘气,父亲气愤的把我倒提起来,把头往河水里放。父亲怒气冲天地说:“不投降就扔河里喂鱼!”我的头已经接触到水面,但我就是咬着牙不说投降。父亲提着人的手已经酸麻了,我还是不有投降,只有把我从水面放生回到陆地。后来,这个故事被父母们到处讲,意思是说,他家里养了个“刘胡兰”式的女儿。 父亲不有牛的事,就是,在上个世纪土改时,我的爷爷因为是前朝地方小吏——保长,地方政府执法过度化,不但没收了我家的大院,还挨批斗,进而还准备给枪毙了。幸好我父亲有文化,经常看报纸,知道他们违法了。父亲就给当时的国务院总理写信上访。总理办公室收到信之后,还认真的作了回复。从此,地方上才收敛他们的疯狂,也算这一封上访信救了我爷爷的命。不然,我爷爷就以坏地主的罪名给枪毙了。
然而,我们这父辈的后代,几乎都没有继续到父亲的笔杆子的力道。虽也有教书的,也有做保险的,也有开店的,但都没有真正舞文弄墨。这不是么,我到如今,才开始在简书上练习码字儿。我的笔杆子能救人么?除了笔杆子,父亲还有一样“牛”的特点,在我们这一代已几乎消失殆尽。那就是对一切穷困者的乐意施舍。物质极乏时代就施给邻居药品,借给揭不开锅的人家上等细粮,第二年,那借粮的连壳带糠的还粮,父亲也没有怨言,并且,下一年还借。至于,给乞讨的送饭,给卧街的施衣,买鱼放鱼,买龟放龟,都是父亲一生坚持的。
有一次,父亲从街上买回一只野鸡,用灭虱药细心的除了寄生虫,才放鸟归山。因为这样,我们后辈至今不会吃鱼,不会吃好多好多可吃的东西。又因为这,父亲的善行,常常成了我们后辈病诟其古板的把柄。
记得在小时候,父辈的乐善好施,就是我们后辈最痛很的行为。物质极乏时代,在午饭的时候,父亲常常把从门过路的邻舍热心地招呼一打牙祭。这位邻居大伯,吃我们的饭似乎上了瘾,每到我家来客,他就打着咳嗽路过我家门前了。于是,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们这些意识初醒的后辈,这个时候就赌气不上桌吃饭,或者用眼睛使劲的恨着那渐渐消失的腊肉和白酒。但是,这不妨害父亲的请客热情,也同样不能阻止那大吃而喝者的吃喝节奏。有时,这吃喝者,醉马郎当地走到院坝边,就开始不得不把吃多喝多的从喉管里倒到草丛里。这个时候,我们就在心里骂:“这个浪费我家粮食的家伙,我真想把你推下坎去。”
由此可见,在许多方面,我们是一代不如一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