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前面是一条林荫道,两排高大的芒果树整齐罗列在两排,互相掩映的枝叶将道路遮蔽的严实,仿若凭空给道路盖了个尖顶的屋顶,阳光倾泻下来是稀疏斑驳的光影。
芒果树会开花,在南方湿冷的冬天也能在树上偶尔看到有花枝,不过那时候花药不开裂,花粉也不萌发,只在树底下走过时透着似有似无的花香,但是在冬天这一丝丝花香也给裹着厚重衣服的人带来温馨和感动。
开花的树一般都会有贫年与富年,有的树木可能只是间隔,而有的树或许要等好多年才能又一次放肆热烈的开花。积累了许多年的养分一下子全都化为了花,为着种族的延续,奋力结了果又继续去汲取大树的养分,瓜熟蒂落之后又重新归回寂静,再一次默默接受时间、阳光、空气和大地的沉淀。
来到这儿已经三年,我终于等到了芒果树的热烈的花季了。平常几乎密不透风的树叶此刻让出来这么多位置给花安顿,当阳光一下子照进来,明亮宽敞了许多,竟然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恍若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人物的错落感。
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寂寞或热烈。三月春阳和煦,春风依然还有着些寒冷,花却开得娇艳热烈,开得迫不及待,或许是在报答大树每一次轮回的盼望等待。
花开热烈,散着浓烈的香,喜悦了旁边看花的人。只是经了一夜,便是一屋子的花香,我的被子里,枕头上,连我的毛发都披着一层淡淡花香。花香鸟语闯入我的梦里,把正在梦里细嗅花香的我吵醒。打开门,入眼尽是繁花。明黄的花蕊一串串的挂在互相掩映的高大树上,像是蘸过蜜的糖葫芦一般串在架子上,让人忍不住掀起鼻子嗅,又想伸手摘撷。在碧绿的丛叶之间,到处是隐现的花朵,随风散发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在三月柔软的阳光下轻敲着浪漫,近处远处与高处低处沉浸在一种关于花香的美好。
花香如糖似蜜,又如酒醇厚,只觉得要沉入迷醉其中。像是被指引,丝丝缕缕的香味沁人心脾,深吸一口立即饱满了精神。
随着时间和空气不断地酝酿着愈来浓烈的花香,催醒了历经一整个冬后慵懒的鸟儿。不知名的花青色和斑斓的小鸟儿轻盈地跳动在花枝,羽毛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泛着新鲜过的色彩,与颤巍巍的花串各相映衬,跃动与静谧之间是春的信号。满树繁花竟然被当作五线谱,欢快着跳动的鸟儿成了音符,奏一曲春光明媚的律动,演绎着一个季节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悄无声息的不朽伟力。
忽远忽近,断断续续,花香从枝头传来,朦胧之间在树底下是偶然经过的大人和小孩,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下一层被滤过的淡光,亮光、明花与小孩仿佛定格成一幅线条勾勒的耽美画,色彩浓淡恰到好处。看画,闻香。大自然果然时刻都在展示着属于她那化平常为神奇的手法与工笔。
小孩不时在树底下弯腰拾起一些花瓣,放在自己鼻尖哪儿轻嗅一下,邀功似的递给旁边的大人看,而后张开笑颜,传来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高处的鸟儿以为是同伴在呼喊,一边跳动一边争相应和,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春意在枝头被闹得淋漓尽致。交织响起的乐曲传到远处,传进熟睡人的梦里,传达着春天的娇媚想象。
被大人牵着小手的小孩终于要走过那片盛开的花海,偶尔飘落下的细碎花瓣或是披在身上或是化作了花泥印在鞋底,从此后走出很远依然身披花衣步步生香。跟随着大人一路走过春花,一路踏着春色,或许成为了他脑海里对这个美好春天永恒的回忆,直到归去那天或会再回忆起那个四季,依然模糊的看见那个在春天牵着自己小小手的大大手,还能闻得到那平淡而浓烈的花香,可能想像出那天跟自己嬉闹过的鸟儿,鸟儿那闪闪的眼睛和动听的歌唱。
如花和树一般的轮回,花散着香回应着树的滋养,或许那个大人在再一次轮回的时空里依然在等待守候着那个小孩。
视线里远去的小孩大人逐渐模糊,再看向那片绽放艳丽的花,还有那些跃动的鸟儿,心里浮起一个念头,不知它们的记忆里是否也有过我的存在,在三年后的又一个盛开的春季是否会想起曾经有一个人闻过它们的香听过它们歌唱。闭起眼,展开双手,感受着还有些冷但已柔和的风,仔细寻找那些飘在天空大地无处不在的花香,忽然有一阵浓郁的花香传到我的脑海,脑海里那片储存记忆的地方已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