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蛤蟆成长记

早闻《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一书,真正要翻开来看却是得于相似的缘机。本书作者是英国的罗伯特·戴博德,说的是原本热情、时尚又爱冒险的、曾惹过不少麻烦和笑话的蛤蟆,如今陷入抑郁不能自拔:庭院荒废破败,有史以来最悲伤的蛤蟆神色黯淡,肮脏发臭。蛤蟆的朋友们,智慧又威严的獾、热心但絮叨的河鼠还有体贴善良的鼹鼠,要帮助蛤蟆走出困境,并带他去接受心理咨询,心理咨询师是苍鹭。

这本书叙述了蛤蟆接受心理咨询的全个过程。初次见面是蛤蟆迈向自愿改变的第一步。只有当来访者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取悦别人才接受心理咨询的时候,咨询师和来访者双方才能真正合作。确定合作关系意味着不管咨询中发生什么,来访者都是主动的参与者,要真的能够靠自己摸索出摆脱痛苦的办法。这个见面需要拟一个合同,确定咨询方式和费用。

蛤蟆初次见面和心理咨询师确定合作关系后,持续十周每周一次与心理咨询师会谈。蛤蟆一点点地发生变化,从“整个人都不太好”到认识自己、开始学习、实施改变直至重获新生,走上自主选择的人生道路。

蛤蟆是如何一点点发生变化的呢?而我们也能学习到什么?

【1.“抑郁”表明一个人处在“儿童自我状态”】

第一次见面,咨询师询问来访者“你感觉怎么样”,使用“情绪温度计”了解来访者当前的精神状况。“情绪温度计”有10个刻度,最低为1代表感觉非常糟糕可能还有自杀的想法,中间是5代表感觉还不算太糟,最高为10表示非常愉悦。蛤蟆毫不犹豫地在1和2中间做了记号,表示自己的生活一团糟,“感到非常不快乐,很悲惨、很内疚,还感觉备受责难”。咨询师明确表示这是“儿童自我状态”,并在第二次咨询中详细讲解,帮助来访者探索自我和个人经验。

说一个人处在“儿童自我状态”时,是指他的行为和感受都像一个孩子。这不同于“幼稚”,而是“像孩子一样”。“儿童自我状态”,是由我们童年残留的遗迹搭建而成,包含我们小时候体验过的所有情感。幼年时开始,出生时的基本情感逐渐发展演变成更微妙、更复杂的行为模式,这些行为模式成为自我的核心,融为我们自身的一部分,定义了我们一生的行为。成年后,某些特定的情形和场景会激发我们的基本行为模式,让我们自动做出反应,就像小时候一样去行动和感受。具体的情形和场景因人而异,因为当我们作为个体开始发展的时候,我们的情绪和反应都变得越来越个人化。

儿童的基本情感包括:快乐和深情、淘气闹脾气(愤怒)、容易不安和悲伤、恐惧。一个孩子的自然行为混合了上述几种基本情感。父母是影响孩子最重要的因素。父母会不可避免地把他们的观念和行为传递给后代。孩子们要学会的是,如何应对和防御因此而产生的后果。这意味着每一个婴儿都必须学习如何调整他的基本行为,来应对自己所处的初始状况,我们成长过程中所有的行为都围绕着这个核心形成和发展。当然,人生后面阶段的许多其他事件也会对我们造成影响,但最早期的经历塑造了人格的雏形,所以我们无法否认也无法忘记它们。理解自己的童年就是理解自己的关键线索,这将贯穿咨询咨询的全过程。

【2.我们的行为源于童年最强烈的情绪】

第三四次咨询,咨询师引导来访者探索童年。探索童年的过程是痛苦的,童年回忆的某些部分引发悲伤和不快乐的情绪,蛤蟆想起自己严厉的父亲以及承受的巨大压力。

父母若是严厉挑剔,儿童感觉被比自己强大许多倍还无法逃离的人欺凌和伤害,愤怒在所难免。孩子必须学会如何应对他们,“适应性儿童”会将自然行为调整为最能适应现状的行为,用以抵御父母的责骂和攻击。这些顺从行为包括:同意(避免攻击)、取悦(爱炫耀)、道歉(安抚对方)和依赖(缺乏主见)。但是,蛤蟆感到,“既然愤怒是塑造我的行为的基本要素,那我为什么不会生气呢?”

而正是“这样仁慈的独裁者,也就是你的父母,显然占了上风,而你又完全依赖着他们,你怎么能对他们生气呢?何况你还爱着他们。” “适应性儿童”采取的方法就是用缓和的方式来释放愤怒,让别人几乎觉察不到,这样就不会让任何人不安。

撒泼是表达愤怒的一种幼稚的方式,怄气也是,通常这是孩子在权威之下无法随心所欲才做出的反应。儿童是如何释放愤怒的?由弱到强分别是退缩、厌烦、拖延、郁闷、任性、怄气、撒泼和叛逆。

这些行为策略实际上都是从我们童年发展而来的防御机制,用来保护我们免于受到危害。当成年人怄气、撒泼、郁闷或是厌烦的时候,往往是在无意识或无法控制地重演童年的行为模式,给人失败者的感觉。童年体验到的最强烈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变成我们成年后经常有的感受。所以有诗人曾说“孩子是成年人的父亲”。对大多数人而言,成长的本质就是要减少并最终打破对父母的依赖关系,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很少有人能完全达成这点,有些人能部分达成,而很多人则会依赖一辈子。意思是,顺从行为可能导致有些人学会了把依赖当成生活方式。换句话说,这些人永远都没有真正长大成人。

【3.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感受和行为】

第五六次咨询讨论探索的是,为什么蛤蟆总是遇到“显得很蠢,让对方占上风”的事件?居高临下的獾让蛤蟆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咨询师苍鹭表示獾处在“父母自我状态”中。父母状态包含了自出生起,我们从父母那里学到的所有价值观和道德观以及对生活的评判标准,让我们借此判断是非对错。这些价值观来自父母,不可避免地对我们之后的人生产生影响。每个人都有“父母状态”,这来自年幼时父母的言行和对待我们的方式。这很好地解释了老獾和其他人的做法。獾的父母可能是严厉的道德主义者,导致獾容易陷入挑剔型父母状态,爱批评人、愤怒(语带怒气/攻击)和严厉。

蛤蟆也会有“父母自我状态”,判定自己有罪,然后谴责自己,折磨自己,在极端案例里甚至会施以极刑。即便对自己轻判,这种谴责和惩罚也可能伴随一生,变成无期徒刑。 “没有一种批判比自我批判更强烈,也没有一个法官比我们自己更严苛。”

自我状态的三位一体,分别是父母、成人、儿童状态。这个三位一体也代表了人格的结构。

“成人自我状态”指我们用理性而不是情绪化的方式来行事。它让我们能应对此时此地正在发生的现实状况。在这个状态下,我们能计划、考虑、决定、行动,我们能理性而合理地行事;我们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能为自己所用,而不再被脑子里父母过去的声音所驱使,也不会被童年的情绪所围困。相反,我们能思考当下的状况,基于事实来决定要怎么做。只有在“成人自我状态”里,才能学到关于自我的新知识。

当一个人处在“父母状态”时,基本上不是在挑剔就是在教育别人,是都在用言行重复从父母那里学来的观念和价值观,你会想证明给别人看,让别人接受你的观念和价值观。这种确信无疑的状态,就没法给新知识和新理念留出一席之地。旧的思想主宰着你,这就是为什么单靠争论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只会让人更固执己见。

我们在另外两种状态时,像父母或儿童一样行事,几乎不需要去思考,因为我们都习惯了,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就好像在演戏一样。

说到底,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感受,“选择”了愤怒,“选择”了悲伤。我们做这些选择时都是无意识的,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所以,当感觉又变回小时候那个可怜弱小的自己时,不得不拷问,到底是纯属倒霉,还是因为你用某种方式和对方共谋(偷偷地或无意识地配合对方,来给自己制造不快,这就是在玩心理游戏,而且在游戏里输的人才算是赢家)?

【4.我们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自证预言”】

第七次咨询,蛤蟆主动说出了自己的人生故事。蛤蟆有机会全面回顾他的人生。他开始意识到,某些人某些事,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怎样影响着他。他看到自己倾向于怎样行事,也看到一个事件是怎样引发另一个事件。现在,他渐渐获得了一种能力,让他在回忆时不再谴责自己。他能找到事件之间的联系,能客观地去看,而不再感到内疚。慢慢地,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事情会以那样的方式发生,以及它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换句话说,蛤蟆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从中学习领悟。

每个人的早年经历本质上是不同的,所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连信念和预设也就不尽相同。童年时,你开始形成对自己的、对别人的看法:

①我好、你也好

②我好、你不好

③我不好、你好

④我不好、你也不好

一切的关键就在于以上这个“人生坐标”。一旦我们在童年决定用哪种态度和观点,我们就会在随后的人生里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些态度和观点,变成我们存在的底层架构。从那以后,我们便建构出一个世界,不断确认和支持这些信念和预期,也就是我们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个“自证预言”。意思是,我们会控制事件的发生,从而确保预言会成真。我们会确保自己的世界和预期的一样。

这是一种长期重复的行为,可能持续一辈子,类似于游戏。这类游戏的发起基本上都不是出于真诚,表面看起来实事求是,其实真正的意图却并不正大光明。游戏体现在两个层面:在社交层面上,似乎一切都是公开诚实的。而游戏玩家的真正动机却隐藏在心理层面,同时也隐藏着欺骗。至于游戏的必然后果,却全都是让人产生负面情绪。

“我好、你不好”:这种态度导致去玩游戏来证实自己比别人好。这类游戏通常能让玩家感到愤怒,或者至少能让他们对别人评头论足。处于这个心理坐标的人常常会占据权力和权威的制高点。这是人们经常在工作场合玩的游戏。如上司训斥犯错的下属,小题大做,大声咆哮。这类人会把斥责和惩罚别人视为己任,利用任何时机来制造一些能让他们评判和惩罚别人的情境。他们总处于悲伤的儿童状态。

“我不好、你好”:这类人认为自己很差劲,别人都比他好。处在这个坐标的人认为自己是生活的受害者,所以就玩那些会把他们变成受害者的游戏。玩这个游戏的人确信他们是不幸的,会随时倾诉一长串遭遇过的不幸事件。玩这个游戏的人确实会抑郁,最极端的行为是自杀。永远都是挑剔型父母状态。但他们从来不会抑郁。因为愤怒能够非常有效地抵抗抑郁。愤怒的人从不觉得内疚,因为他们总在怪罪别人。他们自卫的方式,是把自己内在的恐惧对外投射到别人身上,这样就能把对自己的怒火转向别人。

“我好、你也好”的人生坐标并非静止的状态也不是终点,而是动态持续的过程。你觉得自己好也相信别人好,那就得靠行为和态度持续地对自己和别人展示出来。这其实是一种发自内心信念的行为。它非常接近于人本主义的信条:信自己,信他人,而不一定非要信神或超自然。

【5.从当下的你变成你想成为的自己】

咨询过程中产生的一些概念,乍一听会显得不合逻辑甚至让人害怕。越是能帮助来访者深入自我的概念,也越容易引发激烈的阻抗。因为这些概念最容易打破我们的心理平衡,它们最有可能把来访者走向深层的蜕变,而这个过程往往是痛苦的。我们看到的自己,并不一定总是我们喜欢的样子。从当下的你,变成你想成为的自己,必定要经历行为和态度的转变,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需要勇气和决心。

“如果你为自己负责,就会认识到你对自己是有自主权的。因此你就知道自己有力量来改变处境,更重要的是,有力量改变你自己。”苍鹭如是说。

“要充分理解自我,唯有通过和自己的情绪做联结。当你对情绪的感受越来越清晰时,就能明白它们并非可有可无,也不会对它们不闻不问,因为情绪正是自我的核心。”

情商真正的意思是理解你内心的情感世界,并且还能掌控它。高情商的人有强大的自我意识,了解自己的情感;能管理情绪,能从悲伤和不幸中重新振作。最重要的是,他们能控制冲动,也懂得延迟满足,从而避免轻率的决定和不妥行为。高情商的人能辨识他人的感受,这种技能称为“共情”。情感智力中最大的技能是通过理解和回应对方的情感,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

情感智力能让你在自我成长和完善的路上走得更远,因为它将带你从独立的个体走向共生的关系。独立性隐含了做自己的自豪感,还包括独特的才能、与众不同的部分。独立的人时刻守护新发现的自主权,如同一个曾被殖民的国家重获自由一样。共生性则体现出成熟和自我接纳,还包括求同存异地接纳他人。共生性可以让你在社交和工作上与别人有效联结,协同合作。

咨询过程不是怪责不是施教,而是咨询师引导来访者认识自己、突破自己、改变自己。由“我怎么了”,认知“我因何来”,决定“我往哪去”。而对咨询师来说,倾听和共情是最有效的工作方法,在咨询中,学习一直是个双向的过程,只是彼此学到的东西不同。

最终,蛤蟆认定,所谓活得真实,就是真诚地回应当下的需求。这能打破从童年延续而来的因果循环,让真实的自我摆脱过去经历的束缚,在自由中成为真正的自己。他决定要让自己活得更真实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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