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5章下

大一期间，他与宋居寒曾有过几次碰面，然而宋居寒早已将他忘却。

之后呢？宋居寒未读完高三便出国学习音乐，直至大学实习前，他都未能再见到宋居寒，仅是通过娱乐报道了解宋居寒的各类讯息，诸如他与某流行乐教父的女儿约会，作为嘉宾出席某歌手的世界巡回演唱会，为某获奖电影编曲，担任某时尚品牌大中华区的代言人，与其混血超模的母亲参加复古时装秀……

何故记得那时看着那些报道，深深领悟到何为“两个世界的人”。当他还拿着 800 块的实习工资时，宋居寒的父亲已送给他一个岛作为成年礼。

不过当时他对宋居寒，的确是追星的心态，只因两人曾有过一个独处的下午，才让他对宋居寒怀有更深厚的好感。尽管隔着屏幕或纸媒的宋居寒显得那般遥不可及，甚至令他都怀疑那个下午是否是自己的幻想。

再后来，在他大四实习那年，宋居寒回国，而他也恰巧结识了一个社团的学弟——冯峥。若从毕业后四个月起算，已有六年半未曾见过冯峥。

算清这个并无实际用处，何故略带自嘲地想，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确实记性不错。

记性好实乃利弊兼具之事，若能有选择性地记忆该多好，如此一来，人们便能选择铭记欢喜、有用之事，忘却悲伤、无用之事。可宋居寒留给他的记忆，是喜悲交织的，即便真能自由筛选记忆，他也会选择记住与宋居寒的点点滴滴。

很快便到了周六，何故预定了一家颇有年头的烤鸭馆，只因冯峥表示想吃正宗的烤鸭。

这家烤鸭馆知晓的人不多，因其位置偏僻难寻，店主是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一天做不了几只鸭子，不过味道绝佳，全凭口口相传，店内仅有两个包厢，何故电话打得早，竟成功预定。

何故停好车后，撑开伞下车，从后备厢取出酒，朝路口走去。

京城这段时日的天气着实恼人，绵绵细雨持续不断，何故已想不起上次见到蓝天是何时。

他站在路口，给冯峥发去短信，告知对方此地难找，自己在十字路口等候。

半晌，冯峥回复了一个“好”字。

等待将近二十分钟，一辆灰色的欧陆在前头掉了个头，缓缓停在了何故面前。

那车刚停稳，后车门便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子从车内走出，未撑伞。

何故愣住了，与冯峥隔着雨幕相望。

六年过去，时光飞逝。他们皆从青春年少变为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士，一些无形之物仿若雨雾般横亘在两人之间，令人感到些许沉重。

冯峥的五官变化不大，依旧俊美，只是气质沉稳了许多，收敛了三分傲气。 气，四分稚气尚存，而余下的三分贵气，则愈发耀眼。他身着笔挺的西装与长风衣，将身材衬托得尤为修长挺拔。

前车门开启，司机撑着伞奔下，诚惶诚恐地为冯峥撑伞。

冯峥接过伞，对司机言道：“你寻个地方用饭去吧。”其目光始终紧盯着何故。

何故轻咳一声，走上前去，笑着伸出手：“冯峥，许久未见了。”

冯峥亦笑了笑，与他相握：“何故。”他拉住何故手的瞬间，稍一用力往前一带，将何故拉入自己怀中，而后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何故略感惊讶，不过仍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背。

冯峥松开了他：“为何在路口等候，此处风大。”

“那家馆子不易找寻，车也难以驶入，走吧。”何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冯峥笑望了他一眼，两人并肩往里行去。

“何故，你瞧着精神欠佳，近来过于劳累了吗？”

“从事工程工作，时常加班，已然习惯。”

“身体乃是革命之根本，莫要太过拼命，你自己不也曾讲过，无家无累，钱够用便好。”

何故笑了：“钱倒是够用了，只是工作繁多，有时……哎，反正给人打工，也就这般情况。”

两人说着话，已然来到了烤鸭店。何故看了看简陋的店面，客气了几句：“你说那些知名的店你不想去，让我带你找正宗的，你这位大少爷可别嫌这地方简陋啊。”

冯峥哈哈笑道：“大学时咱们不也常常在路边吃烤串儿，我若真要摆谱，也不会在你面前。”

何故笑道：“走吧，这家着实美味。”

两人进包厢落了座，这店里并无菜单，除了烤鸭之外，老板想上啥就上啥，上啥就吃啥，颇为随性。

何故带了一瓶 1999 年的 VOSNE ROMANEE，何故其实并不懂酒，不过家中有不少宋居寒的助理送来的酒，他随手拿了一瓶，他知晓冯峥喜爱。

冯峥见到那酒，嘴角微微一扯：“这是宋居寒的吧？”语气不太和善。

何故稍显尴尬：“嗯……很贵吗？”

“还算好，但不像是你会喝的。”

何故未在意冯峥那句话的尖刻，他知晓二人不对付，自觉有些无趣：“你若不喜欢那便……”

“无妨，开吧。”冯峥云淡风轻地说道。

何故将酒打开，斟满两杯。

两人举杯相碰，冯峥笑望着何故：“庆祝久别重逢。”

“庆祝久别重逢。”

饭菜陆续端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嗯，这家的烤鸭确实美味，我尤其不喜那些肥腻的鸭子，也不知那些鸭子吃了 少激素，体型都快赶上鹅了。”冯峥夸赞道。

“这家的鸭子是店主老家自行养殖的，均在农村散养，故而售价比全聚德的还高，我也不太喜欢过肥的。”

“你还记得咱们学校东门的那家烤肉店吗？”冯峥擦了擦手，面带笑容说道：“也不知是否还在。”

“那里已拆迁，早就不存在了，不过麻辣烫还在，毕竟是推车的，较为灵活，我上次开车路过时看到了。”

“有时还真想回去尝尝，可如今……”冯峥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西装，自嘲地笑了笑。

何故亦心生感慨：“我如今也不好意思与一群学生一同排队了。”

冯峥撑着下巴注视着他：“时光飞逝啊，自那时至今……对了，宋居寒告知你我们碰过面了吧？”

何故停顿了一下，故作随意地说：“嗯，讲了。”

冯峥微微眯起双眸：“看样子你们相处挺好。”

“还算可以。”何故对于冯峥的迂回试探颇为抵触，他着实不愿与任何人谈论他和宋居寒之间的事，尤其是冯峥。

“然而他绯闻众多，你们难道不会时常争吵吗？”

何故放下筷子，平静地说道：“那些绯闻皆为虚假。”他说出这话并非为宋居寒辩解，只因的确是假的，真正与宋居寒有暧昧关系的，宋居寒反而隐瞒得严严实实，曝光的绯闻，大多牵涉着各类利益，他为何知晓呢，只因宋居寒向来不屑于骗他。冯峥忍不住笑出声，笑完之后，或许觉得不当，强行忍住了，只是依旧用戏谑的眼神望着何故。显然，他并不相信。

何故喝了口酒，思考片刻，这番话听起来可信度的确不高，看来冯峥今日不追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他早清楚冯峥和宋居寒属于相似之人，用优雅和修养作为外衣，包裹着内在的傲慢与霸道，只是冯峥的情况比宋居寒轻微许多，起码脾气比宋居寒好些。

果不其然，冯峥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何故，目光锐利：“何故啊，你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