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一些基础问题,古今杰出人物都会参与思考。斯多葛学派与墨家对于社会存在的不平等、世界主义理念、社会与自然等方面,都进行了深入地理论探讨,并得出让人惊讶的相近结论。
这让人想到大道至简,道理相通。
轴心时代诞生。墨家学派的创建在战国前期,斯多葛学派的创建在亚里士多德之后。
墨家创始人墨翟,生活在公元前468 年至 376 年之间。他出身社会下层,精通工匠技艺器械制造。最初“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后来认为儒家学说不能救世,礼乐制度挽救不了社会失范,下决心一生专以排难解纷、制止战争、匡救时弊为己任,倡导简朴自律生活,提出了一系列社会改革方案。最后,自立一派,称为“墨者”。
公元前322 年,亚里士多德去世标志着一个思想时代的结束。社会的动乱和城邦衰落打击了希腊人的自信心,压制了社会生活热情,思想家们转而追求独善其身,这是斯多葛出现的社会背景。
墨家主张积极入世,干预社会,体现出高度的使命感;斯多葛学派处于一个思想者相对压抑的环境,强调内敛。
社会平等思想。希腊其他学派常把人类分为希腊人与野蛮人,芝诺学派则认为,人类应包括全体人类,无希腊人与野蛮人之别。”在斯多葛学者眼中,人的概念已经泛化为人类概念。这打破了人分为自由民和奴隶、公民和非公民的古典定义,提出了世界共同体的观念。
在这个共同体中,不论其权利、社会地位及社会声望如何,人人都可以参与社会事务。因为依据自然法,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人们生活在社会统一体中是自然法的要求,无论是谁都有自然理性,应无等级高低贵贱之分。
先秦诸子中,墨子提倡平等最激进的。墨子主张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地位差距不应过大,在耗费社会财富方面,不应该贫富悬殊。他认为社会流动应是以能力为标准,能者上,愚者下。能愚的区分,不以职业和家世身份为标准,而是以智力和品德为标准,不受身份世袭制度约束,一切看后天努力和德能表现,人都应该有平等的上升机会。
斯多葛的逻辑是:自然界万物是平等的,人是自然界的组成分子,因此也是平等的。墨子的理论,主要是从社会功能与社会整合角度出发的,认为社会地位之所以有高低上下,主要是社会运行的功能需求。
个人自然关系。斯多葛学者从人类大视野出发,认为社会是合乎自然、依据理性、顺从世事变化的产物,提出了世界城邦的社会概念。从个体和整体的关系看待人与社会的关系,认为世界是一个大宇宙,个人是一个个小宇宙,个人要顺应和服从宇宙整体。
但他们也认识到,人与自然物有着重要区别,自然界与社会也有重要区别。人性的自然在于理性,人的内省精神具有普遍性,人具有这些社会性和理性,才能有人格发展和社会生活,并沟通个人与世界的关系。
墨子论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他的“尚同” 思想上。自然与社会思想,主要体现在其 “法天” 和 “天志” 的学说上,他认为人应该敬天法天。
不过,墨子所谓的“天”,并不完全是指自然,也具有社会属性,有公正神明的意志,能够奖善罚恶。他说,人的所作所为,天都是能够察觉的并会给予公正的奖惩。他还说天有倾向性,支持人们相爱相利,支持社会和谐发展,强调了 “天” 的社会功能。
克吕西普在《论主要的善》中说,人的本性都是普遍本性的一部分,因此,善就是以一种顺从自然的方式生活,顺从一个人自己的本性和顺从普遍的本性,不做人类的共同法律惯常禁止的事情,因为“那共同法律与普及万物的正确理性是同一的,而这正确理性也就是宙斯,万物的主宰与主管”。这里的宙斯,与墨家的 “天” 具有相同的意义。
世界主义与“兼爱”思想。芝诺认为,世间万物都有一个灵魂或合理原则,具有统一性。此原则也可称作一种普遍理性、命运或者天命,这是宇宙一切的根源,也是支配一切的法则。
他认为人类要过理想的生活,就要遵守自然法则,而人的理性是自然法则的一种媒介。每个人的理性都具有同一性,因而四海之内皆为兄弟,由此推导出人都是世界的公民。这就是世界主义或者说是大同主义产生的学理依据。由于人类生活有着共同的基础,“也就有了一个共同的法律,这样,我们就是同类公民了,因而,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国家”。
人作为宇宙的一分子,就要像服从宇宙整体一样服从群体利益,人类的共同利益高于个人利益或者部分人的利益。
奥勒留·安东尼曾说: “就我是安东尼来说,我的城市与国土是 罗马,但就我是一个人来说,我的国家就是这个世界。”
墨家的博爱,表现在其“兼相爱、交相利” 主张上。他把止战解纷作为使命,风尘仆仆地奔走于路,出现了战争危机,他都要去扑灭战火。他写了 《非攻》的文章,批评诸侯驱使百姓互相攻战,死者不可胜数,战争造成的伤亡和破坏,是极大的社会悲剧。
墨子认为,要从根本上消除战争,就要人与人之间“兼爱”,国与国之间和睦,对那些侵略性强的国家,就要用 “兼爱”、 “非攻” 的道理说服他们。这种对人视野和思想的解放,与斯多葛学派世界主义思想的出现背景一样,也是墨家“兼爱” 思想出现的社会基础。
肯定劳动的价值。墨子出身社会下层,提倡劳动,他常与徒众一样吃苦耐劳,短衣粗布。他认为人生在世,穿衣吃饭,不能坐享其成,人人需要付出,兴利除害。墨子认为最大的社会问题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上。这三患只有劳动和生产才能解决。
芝诺认为,人生是宇宙中一分子,为达此目的,需各尽社会责任,不能只享乐索取而无所事事。蜂蚁都勤勤恳恳劳动,为什么? 因为符合理性。劳动也符合理性和社会利益,人也要劳动。
但是,即便肯定劳动的价值,确定人人都需要劳动,但是双方对于劳动目的的认识却并不相同。
在墨家看来,劳动既是个人的义务,也是改良社会的路径,所以墨家具有积极的改良社会的奉献精神。斯多葛学者认为,道德的修省是终极性的目的,其他都是浮云。除了你自己的德行而外,其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人并不是为了要行善所以才有德的,而是为了要有德所以才行善。”劳动只是养成道德的一种手段。
我的朋友,斯多葛学者和墨家都具有博爱胸怀,有着克己为善的精神,有着世界公民的胸怀。斯多葛学派的理论依据是自然、宇宙和人的理性,而墨子的理论更注重社会干预并富于人文精神。斯多葛派比较冷静超脱,墨家更热切投入。他们仿佛是一个人的两面,灵魂高度和谐,都是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