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陪着我们走过童年时光的大姐姐
在我能记事的时候,我就记得父母每天都要下地去干活,就把我和姐姐留在家里,伯父家的大姐姐和大哥,还有弟弟也留在家里。因为我们没有爷爷奶奶,每一天父母下地之后 ,老屋里就只有剩下五六个孩子,没有大人的管束,我们就可以尽情的玩得飞起来。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也会参与进来一起玩,在大姐姐的带领下,只要能想出来的游戏,我们都会玩。不下雨的时候,我们就是屋里屋外的,上蹿下跳的,打闹着,追逐着捉迷藏,躲猫猫玩的不亦乐乎。房前屋后的柴草垛里,大树下,石头背后都是我们的战场。
下雨天,我们在屋里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爬梯子跳高。老屋里放的两架梯子,伯父家的梯子就搭在左边的木楼上,我们家的梯子打在老屋的右边,两家的孩子就爬梯子跳高,爬上去又跳下来。一开始只能上一两步,渐渐的我们就越爬越高,越跳越高。不管我们爬得多高,跳得多高,我们都不能去爬伯父家的楼上去,也不能去他们家的那一间屋里。伯父家的哥哥姐姐也不能爬到我们家的楼上去,也不能去我们家睡觉的那一间屋里。这是大人们警告过的,我们只能在堂屋里玩。
大姐姐总是最先给我们做示范,她能爬上三步四步以上的梯子,然后纵身一跃就跳到堂屋里。我们几个也就有样学样的爬梯子,然后往下跳。要是不小心滚下来,摔痛了就哭。不管是谁摔痛了哭起来,大姐姐都会拍着背把我们哄乖了,然后继续跳。没有摔痛就笑,那情景可热闹了,那笑声和喊叫声几乎要把老屋的草棚都掀翻起来。
下雨天在家里,我们除了爬梯子往下跳,还会玩抓小石子。大姐姐还会给我们讲鬼故事,但是我记不清了。那时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姐姐每天晚上都会被伯母拉来打一顿。不管她把我们几个弟弟妹妹带领的多好,玩的多开心,即使没有一个人碰着磕着,只要伯母收工回来了,她都会被打一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即使是大姐姐已经把他们家的晚饭都煮好了,也还是会被打一顿。反正伯母总能找到打她的理由,大哥和弟弟他们都不会被打。有时候伯母在临出门前还要把她打一顿,就是不被打,伯母也要揪着她的头发或者耳朵,警告她,你给我小心点,你要是让弟弟妹妹们摔着碰着,老娘回来就要吃你的肉。你要是带着别人在屋里乱翻东西,少了一样东西,老娘都要你脱一层皮。而我的父母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只会告诉我和姐姐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爬高处,不要爬到楼上去,会滚下来摔着呢,不要玩刀子,会割着手呢。
后来伯父在老屋的右上方修起了新瓦房,他们家就搬出了老屋。伯父家搬走的时候,把他们家住过的那一间,能拆下来的都被伯父拆走了,连木楼也都拆了,那一间房子就只剩下半截石头墙和几根柱子支撑着草棚,岌岌可危。那一间房子就空着,太阳一出来就照进屋里,风雨也可以肆无忌惮的从各个方向跳进屋里。那一间房子就总是潮湿的。直到有一天,伯父要我父亲拿钱把那一间房子买过来,然后,我父亲就去山上砍树,砍竹子回来重新修好。那时我就发现,我们的房子很高大,也很宽敞。伯父家虽然搬出去了,但是白天哥哥和姐姐他们还是会下来和我们一起玩,我们玩乐的地方也就更加的宽敞了。在大姐姐的带领下,我们还会玩娶亲的游戏。大姐姐会让我们装扮成瞎子,装扮成跛子,装扮成新娘,新郎……。我们一大群人从伯父家的院坝里跑到我们家的院坝里。屋后园子里的芭蕉叶,荞菜叶,我们都会拿来做雨伞,扮家家,摆酒席。荞菜叶的茎在大姐姐的手上还会变成的项链,耳环戴在脖子上,耳朵上,手上,脚上。
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们总是玩的特别的开心。要是被伯母回来撞见,我们把园子里的荞菜叶,芭蕉叶,桃树叶都摘来办家家,就会把大姐姐拉来打一顿,然后我们其他几家人的孩子就会作鸟兽散,跑回自己家里。我和姐姐回到自己家后,不知道玩什么,就会趴在门槛上或者门外的大石头上睡着了。有时我们就这样睡着了,等他父母亲收工回来了才把我们叫醒。
渐渐长大一点以后,大姐姐还会带领着我们去屋后的山上爬大石头,爬树上摘野果子,摘野花。我们那里有一种树叶,厚厚的肉,可以吃是酸甜酸甜的,还可以拿来煮酸水做豆腐。还有一种树叶摘来放在火塘的热灰里就会噼里啪啦的,像爆竹一样的炸响起来。大姐姐总会想着办法让弟弟妹妹们玩得开心,不哭不闹。尽管她每天都少不了被伯母打一顿,她都还是会想着办法让我们玩的特别的开心和快乐。因为我们有了这样一个使唤姐姐,我们就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大哥和我姐姐长到六七岁时就上学去了,我到了6岁时也和伯父家的二第一起上学去了。大姐姐就一个人在家里带着三弟和四弟。大姐姐没有上过一天学,甚至都没有走进过学校的大门。
我不知道大姐姐大我们多少岁,至少是八九岁十岁吧。在我的记忆里,她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的,每天领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起玩的特别开心,她从来也没有打过我们。我们上学去了,大姐姐也长大了,伯父伯母还给她订了一门婚事。可是,她却开始生病了。病得疯疯癫癫的,伯母想到的土办法,把烂犁头烧红了,用用一张草席把姐姐围起来,再用烂棉被盖上,用尿桶里的尿来泼在烧红了的犁头上,那股热气冲起来熏了她就会好。伯母的土办法用尽了,姐姐病得更加严重了的时候,就说屋里有好多人在拉她。伯父伯母就请来一些神婆先生,到他们家里来做法,杀猪刀,砍柴刀,斧头,菜刀,剪刀都摆在桌子上,把家里弄得阴风煞煞的。这让我和姐姐都不敢去他们家里看她了,也不敢去他们家里玩。只要一进他们家的大门,我们就会感觉到很恐怖。两三个神婆,先生住在他们家里,只要大姐姐说那些人又来拉她,那些人影子在哪里。几个神婆,先生就拿着刀子到处乱砍,齐声喊“杀,”“杀”,“戳,”“戳”……。还要喷火,还要丢撒玉米和谷子。
我记不清楚这样折腾了多长日子,最后伯父伯母终于决定把姐姐送到县城医院去医治。伯父背着姐姐出了家门,伯母背着四弟在后边提带温水壶边走边骂,你这个讨债的,要死你就死,你把老娘磨够了……。他们还没有走出村子,大姐姐就在伯母的咒骂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人间。伯父把姐姐放就放在村子里的路边上,伯母在大路边上坐着呼天抢地的,数数落落的哭了一下午。
在那个阴冷的雾蒙蒙的下午,伯父就拿一张草席子把姐姐裹起来,用两根很粗的竹竿,让我父亲和他一起就把姐姐抬到一座山上去埋了,但是,没有和爷爷奶奶埋在一个地方。后来我和父母亲去山上做活,在那座山的半山腰上,母亲指的路下边的一堆长着稀疏的茅草的土堆堆说,那就是你姐姐。
我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个山谷里,她会不会要开心一些呢!也许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打骂,只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