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前几天,听一位同事说,汪教授去世了。那位同事好像知道我特别崇敬汪教授,就略带伤感地跟我说了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估计他搞错了吧,汪汪不会去世的”,然后,我竟然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们说话。是的,我不相信这件事,我拒绝这个消息,幼稚地以为只要我不相信就不会发生,汪汪就仍然好好的。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但从那天开始,我的状态就变得很差,但我仍然觉得那仅仅是同事的消息有误而已。或许,我就是处于这种理智和情感严重脱离的状态,就如我也不相信老叔神志不清的事,总觉得妈妈在骗我。
直到今晚,我才鼓起勇气,发信息问刘老师——我在华师的辅导员,我很信任的老师。我记得那位同事也是华师的学生,算是校友,但毕竟我们不熟,毕竟他也没回去,我特别希望这个消息是错的。信息发出去后,我多么希望收到刘老师的很惊讶的回复: “哪有啊?你听谁说的?他今天还在上课呢!” 过了不久,刘老师回复我了,我很恐惧,但还是看了她的信息:“世事无常,如同我年轻美丽的朋友,上上上周六出车祸……我们都要珍惜每一天。” 刘老师算是拐弯抹角地肯定了这件事,但我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就是真的了?” 她终于正面回复:“是的。癌症。” 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接受这是真的——那位我和BB最喜欢的教授,那位曾经骂人很凶的很强壮的教授,那位对我影响最大的教授,已经不在了……
那年,拍毕业照那天,我想去找他拍照,但他不带手机,找不到人,后来我只留住了他和猪猪的合照。从华师毕业时,对着数科院,我默默地说:“我还会回来的,我想跟着汪汪读研。” 后来,我确实回去了很多次,却没见到汪汪。由于生病等原因,我也没再考研。十年过去了,一直生病的我还活着、还坚守着讲台,而当初那位激情澎湃的汪教授却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大学讲台……
那时,我和BB一起被选进提高班,汪教授当时执教提高班的《高等代数》,他特别严厉,对我们要求很高,去问他问题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他一着急就会很凶甚至会不留情面地骂人。但汪教授的课特别精彩,让我流连忘返,深深陶醉。我不知道其他同学的感觉如何,反正,我和BB就特别喜欢他的课。尽管他不是那种和颜悦色的老师,尽管他出题很难,尽管他上课讲得很快,尽管他给的分数比其他教授低(会影响绩点),尽管去问他问题总是心惊胆战,尽管……无论有多少个“尽管”,只要有他的课,我绝对选他的课,那些代价都值得。
“汪汪”是我和BB给他起的外号,这个名字后来也在同学中传开了。在大学我接触过的所有老师中,在教学上我认为汪汪是最好的。
他讲课很清晰,从来不会把一堆概念或定理填鸭式地塞给我们;他很注重引入,注重问题提出的背景;他不仅会教我们“是什么”,还会告诉我们“怎么来的”“怎么想到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学这个”,而这些正合我的胃口,我听课想听的正是这些,而不是老师在念课本,但大学老师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却很少很少。汪汪更不会照书搬,他会按他的逻辑和条理来讲,会将一片知识串起来讲,会将相似的知识点对比着讲,会将超级抽象的知识用形象的比喻来讲,会构造一个框架来统筹知识以达到承上启下的目的,他的“天上人间”的理论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至今回味无穷。
无形无意中,汪老师的这些教学方法,以亲身示范的形式,对我日后的教学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个意外的影响,估计连他都想象不到吧。两周前,我在给学生复习《极坐标与参数方程》这一块内容时,我用的就是类似汪汪讲过的“天上人间”的比喻,那时学生都笑了,更能理解这种转化思想了。那天,在我执教的讲台上,我又想起汪汪,却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在华师的四年里,汪汪给我和BB上了一年的高等代数和一年的近世代数,两年以来,我觉得收获非常大,感触也非常深:我深深爱上高等代数和近世代数,喜欢它们的公理化体系,喜欢它们的抽象,喜欢它们的向量空间化;我领会了高代和近代的思维方式的魅力,品味到了数学的内在美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同时,他严谨的思维、对数学深入的分析和见解以及他的教学方法也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教学方法上他对我的影响大过任何一位搞教学论的教授。
汪汪就是这样一位教授,很有个性,很有激情,很负责任,他上课时常常陷入自我陶醉中,讲得津津有味,好像在品味美味佳肴,经常忘了下课,他的这种陶醉也深深感染着我。感谢上天,让我在大学时遇到这么好的一位老师。
对于汪汪来说,我只是他成千上万的普通学生之一,再加上我是本科生,估计他也不记得我。但对我来说,他是我们唯一的“汪汪”,是对我的数学思维和教学思想产生巨大影响的教授,是我最崇敬的大学教授。就如刘老师说的,世事无常,还没退休的汪老师,却化为一缕青烟,从华师的天空飘走了……
桃李满天下的汪汪,肯定想不到,在另一个城市,还存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我、这样一个异常的中学教师,经常怀念他的课,也把他的教学理念和方法不断付诸实践,还因此获得很多数学教学方面的奖项。可是,这十年来,我从没去看过他,不是不想去,而是找不到,我给他发过邮件,好像只收到过一次回复。后来我确实就不敢去华师,觉得没脸去见我敬爱的老师,包括刘老师在内。原以为,等我好了,就能去了,但时间不等人,我还没好起来,汪汪却这样走了,成为永远的遗憾。
敬爱的汪教授,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好,没有病痛的折磨。就如LXL(我的学生)说的那样,你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看着我继续在讲台上发光发热,想念你的时候,我就看看天空,那颗在我的数学星空上最闪亮的星星,就是你的目光。
敬爱的汪汪,如今,紫荆路落英缤纷,华师满地金黄堆积,一课前的木棉如火如荼,你看到了吗?我发几张图给你看看,好吗?如果你想华师的话,就回去看看。今年,我一定回去看看,不再等待,因为,世事无常。
汪汪,永远活在我心中。相信,还有很多很多学子和我一样,对他永远怀念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