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就一个字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叮叮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叮叮，奉献了自己的一切。我感受到的，是伟大的母爱。
母爱是什么？我给不出确切的定义，我只知道出生的那一刻，母亲就急切的等待着我，她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眷恋，她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人生的道路上，母爱的光芒就像太阳一样，是黑夜里的光明，是寒冬里的温暖，这种爱渗入我的每一个毛孔，呵护我，关爱我，直到耗尽她自己，无微不至，无怨无悔。我的嘴唇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就是“妈妈”。
我不禁想起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的泪水朦胧了双眼，呆呆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李文濂抽泣着，叹着气：“我好后悔…好后悔，我…我的心都悔死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俩，不会让她这么辛苦…”
我安慰：“您别难过了，叮叮的妈妈也不希望您这样，她肯定希望您和叮叮都快快乐乐的…”
后悔是一件非常痛苦又无奈的事情，即便是伟人，是圣人，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最有智慧的人，后悔了，也没有任何法子不难过。所以我们常说，且行且珍惜。
第二天上班，严博士回来了！我在公司见到了他。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个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跑到会议室。
他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我一番，嘴里不住的赞叹：“太完美了！出水芙蓉，窈窕淑女。”
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什么啊…”
严博士乐得直拍手：“哈哈，害羞了！害羞了！这就对了，看来你已经进化成女人了。”
“还不是被你给害的！”
“你应该感谢我，给你第二次生命！”
“拉倒吧，一个人生而为男，是老天爷定的，是父母给的，你这个研究就是反上帝。”
“如果上帝就爱拿人类开玩笑呢？”严博士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我。
一个精致的瓶子，里面只放了一粒蓝色的小药丸。
“摇头丸？”
“呸！你不是要变回男人吗？为了你，专门定制的！”
我拿着瓶子左看右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很忐忑：“上次是粉色的，这次是蓝色的，全让我猜到了。那么，吃了它是不是要…”
“放心吧，这次不用你和女人睡觉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完了完了！那就更要命了，不用和女人睡觉，那就是要和男人…”
严博士捂着嘴咯咯乐，然后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我的脸色蜡黄，咧着嘴：“咦~太恶心了…”
拿到解药，我没有立刻变回男人，我舍不得叮叮！
我每天依旧去照看叮叮。
一天晚上，哄完叮叮睡觉，李文濂突然和我说：“你见过他妈妈的照片吗？”
我摇摇头：“他妈妈一定非常漂亮。”
“你等我一下…”
他走进房间，没过多久，双手捧着一本相册走了过来。
他翻开相册，指了指一张照片：“这是他妈妈！”然后，他默默地凝视着，静静地抚摸着。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的李文廉比现在年轻，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我认出来了，是叮叮。他身边站在一位青年女性，我一看，惊讶万分！
这位女性长得竟然和我一模一样！我以为我们只是长得有些神似，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这么像！
只是她的眼神更温柔，服饰更朴素，她挽着李文廉的胳膊，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她的笑容灿烂，幸福。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太像了…”
“像你…”
“…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天叮叮和我说，他见到一位和他妈妈一模一样的女人，于是，我…我看见了你…太像了，你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注视着我，而我，低下了头，紧张得说不出来话来。
李文濂见我紧张，也没有说话。屋里顿时寂静无声。
他突然往我身边挪了一步：“秦老师，每次这样叫你总显得有些生份，我比你大，我能称呼你小芬吗？”
“小芬？”这个称谓弄得我心痒痒的，我的头根本就不敢抬起来，手掌心都攥出汗了。
“我想说，你喜欢叮叮吗？”
“叮叮很可爱，我非常喜欢他…”
“那…”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深沉：“那你觉得我们一家人怎么样？”
“李总…我…我…我年轻不懂事…”我语无伦次，答非所问。
“我明白，你这么年轻，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你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性。可我却很老…”
“您别这么说，您这么优秀，这么有魅力，喜欢您的人一定很多。”
“那…”他停顿了足足十秒钟，“你愿意做叮叮的妈妈吗？”
“啊？！”我慌了。
“这个…这个…这个…”我紧张，惶恐，不安，忐忑，“其实，我朋友说我就是个二百五，您…您别这么考验我…”
“不，你很善良，我了解你，我尊重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微微抬起头，屋里昏暗的灯光映射出李文濂的脸颊，他在望着我。
我承认，他成熟的气息，深沉的声音，真诚的眼神，宽厚的肩膀，富有阅历的思想，无不让我感到诱惑。我甚至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呆一会儿，我知道，只要我走出这一步，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我…我…我…”我那看透男人心思的本领消失了，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变成了白痴。
突然之间，手机响了。我醒过神来，迅速接通电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刘胜男在电话那头问。
“今天孩子睡得有点晚，怎么了？”
“哦，我就是担心你，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我马上回家。”
刘胜男的电话像一泼冷水，瞬间浇醒了我。挂掉电话，我连忙拿包起身：“李…李总，我先回家了…我的朋友担心我。”我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的和他告别。
“…好…我开车送你…”此时司机早已经回家了。
“我自己走就行！”
“不行，这么晚，我不放心！”说着，他起身穿上西装，拿起车钥匙。
一路上我们沉默无语，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前进一步，可能相亲相爱，后退一步，却难再做朋友。
临走前，他说：“你能给我个答复吗？我可以等。”
我如梦吟一般回到家里，呆坐在沙发上，今晚的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反复重播。
我一个人愣神半晌，过了会儿觉得不对劲，刘胜男呢？
客厅里没有人，我走进刘胜男的房间，也没有看到她。然后跑到厨房，还是没有人。
最后，我打开厕所的门。眼前的一幕让我惊着了。
刘胜男趴在马桶上边，一边吐，一边抽泣，可怜兮兮的。
“胜男，你怎么了？”
她看见我，惊慌万分，立即擦了擦眼泪，冲马桶，然后站起来洗脸。
“你…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吃多了，胃不舒服。”
“我就说你别吃这么多，上次咱们去金钱豹，你看你吃那么多，快把老板都吃出来了…”我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随口说。
她突然一脸惊愕的回头看我：“上次金钱豹？！”
“……”
“你是秦奋！？”
我哑口无言。
刘胜男含着眼泪惊讶的看着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我，然后狠狠的捶打我：“可是你…你怎么是个女的呢？你是不是去做变性手术了！我怀孕了也不会赖着你的！”
“我…我…”我突然一惊，问：“你是不是妊娠反应了？”
她只是不停地哭，随后点了点头。
“你要这个孩子吗？”
她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拖累你一辈子的？”
刘胜男抬起头，狠狠地咬着嘴唇：“要！我是不会做人流的！这是一条生命！”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心乱如麻。隐约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担当”！
我说：“再给我一天时间，秦奋就回来，和你一起抚养孩子！”
刘胜男抹着眼泪，不解的摇摇头：“什么意思？”
第二天我没有上班，直接来到叮叮的学校，我没有进去，只是站在校门口向里面眺望。
学校一会儿传来上课的铃声，一会儿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一直到放学，我就这么在校门口站着。
校门口的保安问：“您来接孩子吗？太早了吧？”
我说：“没事，我可以等。”
也不知道站了多少个小时，终于等到放学了。校门口围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一片嘈杂，车辆堵住了路口。
一群放学的孩子轰隆隆的走出校门，我焦急的探着头，寻找叮叮。
突感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过头，只见叮叮笑盈盈的看着我：“姐姐！你怎么来我学校了？”
我回过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激动地说：“姐姐想你！姐姐想你了！”
我让叮叮给司机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接了，我送他回家。
一下午，我领着叮叮去吃冰激凌，去吃汉堡包，去打游戏机，他想去哪儿玩儿，我就带她去哪儿玩。他提出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他，满足他。
叮叮有些奇怪，问我：“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平时你都挺严厉的。”
我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问：“如果…如果有一天，姐姐变成了哥哥，你还喜欢我吗？”
叮叮听着哈哈大笑：“姐姐你可太搞笑了！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一起去踢足球！”
“我是说真的…”
叮叮愣住了，那双孩童清澈的眼睛变得委屈起来：“姐姐，你骗我说你会变成哥哥，是不是你要离开我了？”
我摇摇头：“我不离开你，我只是不能在当女人了。”
如果是个成年人听到我这么说，一定认为我是神经病。可是叮叮是个天真的孩子，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相信我说的话。
叮叮低下头，楠楠说：“姐姐如果真的变成哥哥了，那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抬起头，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眼里全是泪花：“我…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
我含着泪，拼命地点头。
叮叮望着我，神色越来越紧张，脸憋得通红，突然忍不住了，一把扑到我的怀里，一声闷闷的哭腔：“妈妈！”
“孩子！”我热泪盈眶，紧紧抱住了他，我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女人，我们做真母子！”
今天晚上，我怀着无比忐忑激动的心情，像是举行一场人生重大的仪式，吞下了那颗蓝色的药丸。
市中心妇产医院门口，天下起了濛濛细雨。刘胜男双手拎着病历本和一大袋子的药，神情恍惚的走出医院。
雨越下越大，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风袭来，雨水滴滴落在她的头发上，额头上。
她淋着雨，拎着袋子，缓步走向停车场，吃力的从裤兜里掏车钥匙。
正在此时，她的身后出现一个宽大的身影，一把雨伞遮住她的头，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我来帮你！”
她回过头，只见我微笑的站在她面前。
她吃惊的看着我，突然伸手扇了我一个耳光。
“嘿！你干吗打我？”我冲他吼道。
她激动的哭了，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是秦奋！是秦奋！是男人！是男人！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我拍拍她的背，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又扇我耳光…”
“为什么说又？”
“......”
“还走吗？”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不后悔吗？”
“以后，生活不管多艰辛，有苦我们一起吃，有福我们一起享，总之，这辈子我是赖上你了。”
她看着我，甜甜一笑，然后，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