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我的每一个暑假都是在表哥家度过的,带着奶奶给我的50块零花钱,从一个村庄坐车来到30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庄,将手中的钱虔诚的上交给表哥,成为表哥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他会用自行车载我到镇上的游戏机厅,给自己买上十个游戏币,给我买一个棒棒糖,他在那玩97拳皇、三国演义、飞机大战等各种游戏,我则无所事事的在游戏机厅闲逛,在没有投币的游戏机上胡乱按着,困了就蜷缩在游戏机的长条板凳上睡一会,无聊的等着表哥玩完以后带我回去。
表哥会偷偷地带我去河里游泳,他游泳很厉害,捏着鼻子一个猛子就能游到对岸。而我是只旱鸭子,只能羡慕的在河边用脚划水,不敢往深里走。有一次,表哥让我趴在他的背上,他驮着我过河,他就像一匹没有被驯服的烈马,我刚一上去,他一发力就把我从他滑溜的背上甩了下去,等到他发现我不在背上,掉转头把我捞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好几口水,不停的咳嗽,鼻子里面不断地有水留出来。事后,我在想,要是表哥发现慢一点,我可能就成为一具漂浮起来的尸体了。
钱用的差不多了,表哥也会做点小生意,到镇上批发1毛钱一根的冰棍,放在一个泡沫箱子里,箱子外面再盖上一层毛毯,载着我到各个村子里面叫卖。我两轮流扯着嗓子喊:卖冰棍,卖冰棍,两毛钱一根的绿豆冰棍。踩累了就在路边树荫下歇一歇,一人吃一根冰棍,润润喉咙。一天下来,能把我俩吃的冰棍钱赚回来。
在姨爹姨妈下地干活的时候,表哥偶尔也会带着我干点羞羞的事。他会跑到音像店租上几盘香港三级片光碟,拉上窗帘,带着我一起看,后半程会将又硬又长的鸡鸡掏出来,让我用手握着上下套弄,而我那时还没有发育,对那些色情场景自然是没有反应。多年以后,当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看毛片,回想起表哥一脸满足的表情时,右手也不自觉地握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我读中学之后,表哥一家和我家一样,也不再种地外出打工了,所不同的是,我还读着初中,他已经开始闯荡社会了。自那以后,我的暑假没有了表哥的陪伴,可我与表哥之前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变淡,每年春节的时候,我俩依然会躺在一张床上,听他讲他的英雄事迹。
一开始,他去了武汉的一所职业学校,可班上的同学嫌弃他是农村来的,也没有钱跟他们一起玩,索性干脆躲在寝室睡觉,一个学期下来,除了认识管理寝室的阿姨之外,不认识一个上课的老师。
后来,跟着一个亲戚学习理发,那年春节,顶着一头杀马特造型,提着一个理发工具箱回来了,给所有的男亲戚减了一个精神的寸头,我的头发也在他的剪刀下过了一遍,一开始我还特别的开心,时不时的照镜子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可当有同学指出我的发型像一个锅盖的时候,我偷偷地来到理发店减了一个真正的寸头。
正当姨爹姨妈凑钱给表哥自己开店时,表哥丢下剪刀进工厂了,在工厂流水线上,表哥负责打包装箱,将生产线上的成品装在箱子里,然后用胶布将箱子密封。计件工资,一个箱子3毛钱,每天打包好几百个箱子,算上加班费,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五千来块钱。后来找了个工厂里的同事做女朋友,搬出厂区宿舍,在外面租了一间小房过起了二人世界。
满心欢喜过年能吃上表哥的喜酒,结果却听到了表哥与女朋友分手的消息,据表哥的说法,女朋友怀孕之后才有了结婚的年头,女方家要5万块的彩礼,自己不同意,女朋友赌气将孩子打掉,也就分手了。我问表哥你对打掉的孩子有期待吗?表哥只是悻悻地笑笑。
表哥好几年没有找女朋友,到了30多岁的时候,姨爹姨妈开始着急了,春节频繁的安排表哥相亲,就我见过的有在美容院上班脸上却满脸痘的女生,有顶着个大脑门说话大大咧咧笑起来声音特别响亮的女生,最后是一个身材苗条脸上有点点麻子的女生做了我的表嫂。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过年的时候,第二次见面就是国庆节结婚的时候。一年以后,孩子出生,和农村的大多数夫妻一样,两人进厂打工,将孩子留在了老家,由姨妈抚养。比大多数夫妻更不幸的是,孩子在半岁的时候检查出了视网膜母细胞瘤癌症。我陪着他们去了武汉人民医院,医生给的回复是癌细胞已经扩散,需挖掉双眼,进行化疗。表哥和我都懵懵的,孩子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眼睛也是清澈的。我陪着表哥表嫂回到了老家,在接受各种亲戚的金钱慰问之后,表哥表嫂踏上了去广州求医的旅程。在中山大学医学院检查,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在得知手术费用很高,挖眼和化疗也不一定能治好的结论之后,表哥和表嫂决定放弃治疗。表哥继续进厂打工,表嫂在家抚养孩子,病情的进展很迅速,三个月眼底肿瘤就将眼球挤出了眼眶,孩子在过完一岁的生日以后没了呼吸。
没了孩子以后,表哥一下子成熟了也沉默了,戒掉了多年的游戏,也不再打牌,烟换成了十块一包的双喜。有了积蓄以后,表哥在华强北租了一间门面,开了一家快递驿站,表嫂收发快递之余在闲鱼上卖组装的二手手机,姨妈做着清洁、洗碗等各种零工,姨爹在附近的工厂卖苦力。一家人挤在10平米的租房内,供着100公里外惠州的一套商品房,满心欢喜地迎接着表嫂肚子里的新生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