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得半日清闲。
寻出久违花器,插上一束美花。
洋牡丹、粉玫、兰草、梅条,枯蒲。亭亭立水中,芳香暗袭人。
男神们回家后纷纷夸赞,已无需另学,自成佳相。我自嘲:“乡村花艺。”
从春到冬,案头常有花草相伴。从芍药到洋牡丹,从桃花到梅花,花形相似,却应不同季节。人也一样,相像的人,却有不同的性。
花自有花的时季,人自有人的天地。不责人、不苛人,便是善良。
再看今日花容。在一丛鹅黄粉嫩之下,斜飘出一枝枯褐的蒲公英。蒲公英白色棉絮堆簇,像雪绒花般柔柔静静地附在枝头。手一挪动,“雪绒花”便轻轻飞舞。四季更替,草木枯茶。本无所谓荣与凋,生与灭。他们本是一体两面,和谐地长于自然,立于花盆。
插花之时,心流最是静、空。将花朵一枝一枝布于花插上,像自然之中亭立而姸。这个过程是忘情的投入,是人与花愉悦的双向奔赴。花因人而组合成最美之姿,人因花而呈现内在柔美之情。与花对视,窥见过往,闻得芳香。曾经那个手捧栀子花的小姑娘欢欣雀跃地穿越时空迎面而来。
很怕那些动辄把平常花事上升为“道、艺”之徒。各类“花艺大师”总是非常夸张、另类地将自己搞得很高大上,看上去似乎大道在身,多么的与众不同。然,真正的美与智慧一样:质朴、简单,坚定、普世。看《如花在野》,通篇犹记的是作者田中昭光先生携老妻立于田野,手握一束狗尾巴等杂花草的照片。那是美大化于无形、自然,无拘于年龄、外在。
其实,花与茶,皆百姓平常生活中小事。我的童年,父亲喜欢种花。春天桃花、油菜花,栀子花一茬接一茬,夏天荷花满池塘,秋天黄菊白菊一大片,冬季里没有什么花开,但是茼蒿花灿灿满菜园,偶尔还有雪花漫天飞舞。茶事也如常。只要一来客,母亲就会砌上一壶芝麻豆子茶。那些平常日子里的花开、茶香,才是令人千百次回味的美好记忆,以抵御生活不如意之十之八九事。
如今,父母早已老迈,花草绕堂照常盛开。正应了那句“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
纵使故乡难回首,仍有花开在梦里。梦里不知身是客,呼母砌杯芝麻茶。
年关又至。故乡在那想回又不敢回的路尽头。那些笑,那些痛皆鲜明地存在着。我时常想起,想起时又会捂着胸口笑。今,我终于明白,这也是真实生活的一体两面。人生真实如此,痛与乐并存,美与丑相依。如此想,我便将“纠结”暂时放下了。
“插花、插花。”
“插禾、插禾”
忽闻阿兄唤“插禾”,抬手一束兰花草。“我自山中来,开在小窗前…..”
任时光荏苒,蕴一份花开自在,幽香于心。
《无尽.路》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