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小桥

夕阳下，一个年轻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桥上，他身材高挑，面容清瘦。桥下是一潭碧色通透的湖水，比天更蓝，比海更绿。湖中掩映着天上漂渺的云，湖畔婆娑的柳，还有青色而巍峩的山。但男孩却无心欣赏这美妙绝伦的湖光山色，他目光深邃如海。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夕阳的余辉里，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哈啰”   一个 并不 陌生的声  音突地在男孩的身后响起。男孩显得有些慌乱，他整了整衣着，措手不及地转身。“是你”。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她头戴一顶圆形的礼帽，白色的裙摆在晚风中飘荡着。           “你怎么来了？”                                     “你是想说我本不该来？”她凝视着他，眼波很温柔。男孩却不敢正视她的眼，“是的，你本不该来”。女孩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很美，美得像一朵花，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伤愁。“是的，我本不该来，但是我还是来·了”。男孩的嘴唇抽动了一下，“是的，你本不该来，但是你还是来了”。他停了下来，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目光里却多了一丝凄迷之色，他赶忙把它翻过女孩的头顶，定在天边的一抹晚霞上。他仿佛  想说 ，你本不该来，你来了，又 能改变什么呢？……                                                             静，沉静，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良久，女孩终于忍不着道，“我来，其实并不希望你能为我改变什么”，她顿了顿，悠悠地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男孩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着她，“我知道，你要去南方的一所大学，因为那里能圆了你的梦”。女孩又笑了，“那么，你……，你打算……？”男孩突然笑了起来，他打断了她的话，“谢谢你今天的来，也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但是我想我该走了”。他说完这句话便赫然转身，大步踏入了暮色里。他走得很慢，每迈出一步都好像很吃力，但是绝沒有一丝一毫的停留之意，一步步的消失在渐临的夜色里。只留下女孩孤狜的身影，犹自站立在冰凉的晚风中，一任疯狂的风肆虑地拔弄着她的躯体。两行清泪也自她的眼角滚落，掉入冰凉的湖水，击碎了一湖秋色。湖水无语却很深，很深……。

     灯下                                               母亲微胖的身子坐在一张用竹子弯制而成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着他的包。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也布满了岁月的风霜，半响，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凝视着他，她的目光很温暖，暖得像春天里的一阵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知道”，男孩应道。“那就是说，你也经去过了墓地”？“去过了，难道你还不相信”？“那倒不是”，母亲笑了，她的笑很温柔，柔得像春天里的一波水。                              男孩看着神龛上璄框里的一副肖像，喃喃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造择他”？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尖锐得像一根针，深深地刺入母亲的心底。她黯然地垂下了头。“你还在恨他”？男孩沉默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拒绝回答。似乎有沙吹进了她的眼，她揉了揉才又道，“如果我不稼他，又怎会有你”？“我从不奢望你爱他，却不希望你恨他”。男孩无语，母亲是在搪塞他的问题？还是在逃避什么？。他忽然间很后悔，他忽然觉得心好痛。他的心痛了，有母亲为他疗伤，而母亲呢？这么多年了，有谁为她缝合伤口？                                   男孩默默地望着璄框里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男孩忽然觉得他的胸好闷，好闷。璄框里男人伟岸的身影，又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赶忙转向窗外。此刻，窗外月光如雪正洒满庭院。有风自窗外吹进，吹灭了神龛下摇曳的烛光。

         白色，令人有些窒息的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女孩不喜欢白色。因为在这里，白色代表的是病痛和死亡。但是她还是造择了白色，因为这是她最初的梦，那个童年就燃起的梦，那个因为母亲的离去而点燃的梦。母亲撒手离去时她只有六岁，就是在这样的一间白色的屋孑里，一样白色的墙，一样白色的床。女孩很骄傲也很自豪，因为在这争竞激烈的年代里，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样顺利地就了自已的梦？但是现在女孩却茫然了，床上躺着的男人很快就会击碎她的梦。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了她的心头。她感到绝望。无比的绝望。泪水毫不吝啬的倾落下来。倾落在床上，男人的身上，打湿了男人的脸，打湿了白色的床。

        “小心，跟上。”男孩的队长不时地用手语告诉他的队友们。在这无边的黑夜，没有月，也没有星斗，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一群人匍匐在冰凉的沙地上蜗行一样地慢慢向前爬行。这倒不是男孩和他的队友们第一次执行任务，他也知道对方的危险性，但他并不感到害怕，相反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正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前面不远处是一座沙丘，沙丘下搭着几顶帐篷，帐蓬里透着几点微弱的光；在这无边的黑夜里像鬼火一样闪烁着。           男孩不记得是谁开了第一枪。他只记得清脆的枪声震碎了荒原的夜，子弹带着金色的光芒在空中来回穿梭着，被撕裂的空气发出嗤嗤的声音。男孩突然觉得胸口一热，没有疼痛的感觉他便倒了下去，躺在了柔软的沙地上。就像躺在花草地上一样舒服，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花草清香。

             男孩喜欢这样躺下，躺在花草的包围里。躺在星空下。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可以什么都可以想。不远处耸立着几块墓碑，孤零地在风中孑立着。其中一块墓碑下的黄土地里埋着一个男人，一个他很熟悉而又很陌生的男人。                  今晚的夜会不会很漫长？                 女孩 是一个   无神论者， 她只相   信科学，只相信手中的手术刀。可是现在她却在心中几乎乞求完了天上所有的神明。目的是能让床上躺着的男人醒来。男孩的脸平静而安详，人世间的烦恼仿佛再也不能侵扰于他。他难道是在做梦？  他做的 又是什 么样的梦？    

        “ 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女孩轻握着男孩的手道，“但是我的问题却比你的多得多，所以你该先告诉我”。男孩笑了，晒得黩黑的脸在太阳下发着光，“你想知道什么”？“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我仍然搞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做出那样选择”？“你是在说我的选择不对”？男孩反问她。“那倒不是，”女孩也笑了，“只是难也被人理解”，“你的意思是说，那时我应该有其它的选择，比如说像你一样”。“那倒不一定，当时我希望你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造择，是因为……”“是因为我们有相似的遭遇，”？男孩插道。“不全是，我承让我的想法有点自私，但，这难道有错吗”。女孩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不，你的想法很好，根本没有什么错”。男孩突然想起了那副挂在神龛上的肖像，那个埋在墓地的男人。  和那 个 神龛 下  缝缝   补补  的 女人  。 女孩  却在想男孩来告诉她的话。男孩告诉她他的选择是因为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父亲。他说他的父亲并非死于病症，他说他不是英雄，父亲才是。这倒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有多少人像他父亲一样，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却还只能被厉史无情的掩埋。？有多少女人在像他母亲一样在默默奉献？。他她们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而男孩呢？女孩瞪大了眼晴望着男孩，“我还是不懂”？男孩也在看着她，眼晴里充满了柔情与蜜意，“你会懂的”，“因为，因为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她笑了，男孩也笑了。女孩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多么的好看。握着男孩的手也越发握得紧了。                   桥还  是当年  的那座桥，湖还是当年的那面湖，只是今天的湖水，比以往的更蓝更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