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们之间本无联系,亦无共同点。
他们生活的时空相去甚远,经历亦大不相同。
倘若强要找出一些共同点的话,用归纳法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1、他们都是男人;2、他们都是搞艺术的;3、在2007年1~2月的上海,在同一段时空范围内,他们都有一个展览进行;这种共时性与共空间性使得第四点可以成立,就是4、某个叫李向韬或者叫肥虎或者叫FATHOO的摄影爱好者,在一周之内看了他们的展览。
但是实际上这些归纳结果完全背离事实的关键,如果相信这些表面的共通,实际上也就代表着对真实的掩盖了。这些人成就、经历、性情、为人广知的程度各不相同;他们有的已经逝去,有的尚还年轻;他们有的已经取得巨大的成就而永远留在人类的记忆中,有的还在蹒跚学步;而那个去看展览的某人,也都以不同的原因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心情进入展览空间,和不同的人交谈着,获取着或多或少,恍兮惚兮的感受。
从这个归纳过程中,我们其实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归纳法,尤其不完全的归纳法,往往得出似是而非,避重就轻,甚至是完全扭曲真相,将人引入歧途的结论。那层方法的外衣,这一刻透着无比的虚伪。而从归纳的结果中妄图发现某些规律或者无所不在的事物的内在联系则只能是荒谬中的荒谬。
将这三个名字放在一起,其实显示着某人连续看了三个展览之后此刻的唯一感受:无序。
MAN·RAY的展览来源于某日在BBS上的闲逛。时值某人刚从医院中胜利返校,女友也刚刚返家;正在密切寻求文化生活的补充。忽见有人征同去看摄影展,自然一拍即合。时间紧迫,兼之体气虚弱,也就没有做功课,只是把某本教材里面的摄影简史迅速翻温了遍就去看展览了。展览在上美,同去的小同学很恳切地说她其实一点也不懂摄影。我原以为伊是新闻学院的,原来竟是社会学系的,想学习一些知识的希望就此破灭。但也只管去看了。
其实这个展览不仅仅是曼·雷一人的,而是数十名摄影家的合展,其中不乏名家,如:斯蒂格里兹、卡帕、爱德华·维斯顿、安塞尔·亚当斯、尤金·史密斯、罗贝尔·杜瓦诺、布勒松等,但是同样无比可惜的是,展览中这些大师的那些传世名作很少。能记得的有曼·雷的人体大提琴,爱德华·维斯顿的人体和两只贝壳,杜瓦诺的看裸女的绅士,布勒松的英皇大选等等。但展览中名作的数量甚至少于名家的数量,总归遗憾。我想看的共和军士兵之死,入浴的智子、小甜椒、胜利日、约塞米特都没有看到。
同时上美的二楼有一个国内摄影家的展览,没有留下印象,只是记得在画面的边缘,摄影家总是让画面外的人的某个部位(多是一只手,有时持着相机)凸现在那里,刻意的割裂画面,但是和主体取得一定的呼应和平衡。三楼是意大利现代艺术展,唯一的印象是,强烈的突出了雕塑人物性器官的细节。哪怕是一个高不过20CM的小件,也惟妙惟肖地展示出来。相反面部和表情倒是不约而同地有些刻板。总而言之是不喜的。
周诗元的展览是一个朋友的邀请。她是周家的世交好友,就寄了请柬,邀我参加开幕式。收到请柬时甚是欣喜,亦有惶恐。因为仅仅有一件冬装(还是运动装)的某人虽然从来不忌着此略有污痕之运动装出入任何高档场合,但是参加朋友的摄影展开幕,总不能如此唐突无礼。于是出院第二天就拉着女友去买了一身行头,专为前往致贺之用。也算是恭敬至诚了。
展览地点在上海城市雕塑中心,近虹桥路轻轨站。因离的远,又不清楚具体地点,所以我竟早到了。(世事往往如此)我签了到,领了资料。展览尚未开幕,我便慢慢地看,忽然有人招呼我,原来那位朋友也早到了。我们相交日久,却是初次见面,我也没带眼镜,难得她竟然认出我。不过展览开幕她有好多要帮忙的地方,比如联络媒体,兼做翻译等等,我便得空自己欣赏,这是最佳的。
周诗元非常年青,是刚刚高中毕业的一个小帅哥。出身书画世家,也就不免受了熏陶,15岁出了画册,17岁开了个展。固然有父亲的大力栽培,但是本人也确属难得。我注意到两个细节,一个是他用的相机其实并不高档。数码只是用SONY828而已,胶片机听说也不是很高端的。再一个就是他的照片有浓重的画意,这应该是受父亲的影响。摄影里面常常强调的主题、主体陪体、影调、虚实、空间感这些元素,在他的照片里面是全无踪影,他只要线条、只要色彩、只要光、只要平面。在他的照片里面,很少出现实在的景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照片说话,他的照片同样有叙述的能力,不过是在叙述一种感情一种冲动一种探求,而不是一段故事罢了。我能感觉到他对那种或稚嫩柔弱或神秘悠远的生命力的喜爱和向往,以及他在摄影创作过程中的喜悦和满足。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任何层面任何方向,都是活泼泼的。一个年轻人,并没有因外界的商业操作而过早地进入社会,接受名利的洗礼,还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去拍照,这是我最为欣喜的一点。走之前,我专门和他握了手,对他说,他的作品让我又有拍照的冲动;又说,我要写email给他。没想一拖就是一周,今天终于可以寄给他了。
罗丹的雕塑展恰在周诗元展览对面的展厅,参加周诗元影展开幕那天还送了罗丹雕塑展的画册,但时间紧迫来不及看,决定单独选一天去看。正好有一老友辞职休养,就约了同去。那天上海阳光明媚,空气凛冽;坐在车内热得穿不住衣服,站在展厅却浑身发抖。
展览包括三个部分,雕塑、设计图稿、罗丹生平电影。不得不说雕塑选的不好,有些作品如永恒的春天、青铜时代,居然把大、中、小件全部拿来展览,颇有重复之感;尤其前者三件全部是青铜,连材质差异都无法体验了。关于雕塑的介绍也过于简单,翻译错误层出不穷。不过还是有几件作品冲击巨大,这里面不包括思想者,那件已经被无数遍地重复过了,对我而言,看起来犹如一件城市街心雕塑一般平凡。能记得的是:入地狱的女人、鸢尾—神的信使、吻、阿德莱的躯体、逝去的爱,永恒的春天。它们都有隐藏起来的面容和表情而只靠强烈夸张的躯体线条来敲打我的心,(你看,我还是不知觉间,或是无法抗拒地归纳了某些原因,这是一种本能,我也无可奈何,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来说明。)我的眼神不能控制地在那些躯干上流动,呼吸也为之停窒。仿佛有血液在下面奔突,有喘息的声音传来,有痛苦的呐喊永恒的呻吟,那些男人和女人在纠缠在撕扯在抵抗着什么,让我失去重量,不知道还站立在地上。我又想起初见荒木经纬作品时的那种震惊和崩溃,罗丹的作品虽然形式上较为温和,但是力量却同样的强大,而更持久。
设计图稿是我看不懂的,匆匆掠过。电影却是极想看的,无奈放映厅里面酷寒无比。我身着毛裤,十分钟后已经是冻入骨髓,看着朋友的裙子,实在是不忍让她继续受苦了,只得出来。这是那天唯一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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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因为你说喜欢。所以我找出来重发了。
今天看写得有很多遗憾,但不是很多人说的太酸味。我现在没办法改,因为没有办法再重入那个时光片段。我只是删去了很多“我”字。
2007年8月,于我而言永远是一个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