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包法利夫人》分清爱情的皮相和真相

我是爱玛,大家都叫我包法利夫人,我在爱欲场里挣扎半生。

我死于砒霜中毒,很痛苦,很绝望,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后悔。

在弥留之际,我知道:一切欺诈、卑鄙和欲望,都和我不相干了…...

我的欲望是物欲和情欲的混合,我被吞噬,被牵扯,被撕咬。

福楼拜说,我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误以为感官的奢侈享受就是心灵的真正愉快,

误以为举止的高雅就是感情的细腻,我识得了爱情的皮相,却没看见爱情的真谛。



一、我的少女时代,很浪漫很美丽

我是卢欧小姐爱玛,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但家境殷实,而且我是她的独生女儿,我又漂亮又聪明。

十三岁的时候,妈妈因病去世,父亲宠爱我,送我到虞徐林修道院接受教育,我学跳舞、地理、素描、刺绣和弹琴,还有最最重要的,有修女带来美妙的书:月下的吻,影影绰绰的爱恋,发不完的誓言,剪不断的情思,情郎勇猛如狮子,温存如羔羊,人品上佳,衣着上品,一切都完美得无懈可击。还有英国的贵妇、土耳其的马刀、希腊的软帽、古罗马的废墟……一切都透着小资的情调,透着贵族的气息。

我也是想家的,可是我回到家里不到三天,我就开始厌烦,沉闷的田野,庸俗的小市民,既愚蠢又丑陋,肮脏的生活状态根本不是我想象的。我幻想着我的城堡:悠闲的岁月、蕾丝的花边,镂空的纱窗、天鹅绒地毯、密密匝匝的花盆、珠光宝气的仆人,还有五彩的华衣。

我在学校痴迷于浪漫爱情小说,而且我要将它付诸实践,我的爱情也要像它一样美好。

就像《保耳与维尔吉妮》里的毛里求斯小岛,小竹房子,黑人遒曼戈,小狗“忠心”,好心的小哥哥,情意绵绵,爬上比钟楼还高的大树,给我摘红果子,或者赤脚在沙地跑,给我带来一个鸟窠......

格维德的油画,让我想起爱玛

二、我识得了爱情的皮相,却没看到爱情的真谛。

1、我的新婚,我以为那是爱情

父亲不小心摔断了腿,请来了一位医生查理·包法利,他是个好人,接好了父亲的断腿,可是他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油腻腻的。一来二去,他竟然向父亲提亲了,我怀着少女对婚姻爱情的憧憬,欢天喜地地出嫁了。我的丈夫是一个医生,过着小康生活,衣食无忧。

我成了包法利夫人,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我欢天喜地安排我的生活,我喜欢料理家务,把家弄得井井有条,我喜欢和人交流,送账单给病人,我附上一封信,措词婉转,不露索欠痕迹。我喜欢做精致的菜肴,做可口的点心送给邻居,凡此种种,我得心应手。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哪里不对,查理的谈吐就像人行道一样平板,衣着寻常见解庸俗,不苟言笑而且还没有梦想。他竟然不会游泳,不会比剑,不会放手枪,有一天,我在读一部传奇小说,遇到一个骑马的术语问他,天哪,他竟然不知道!男人难道不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

我太悲哀了,这位先生他一无所教,一无所知,一无所期。我开始厌烦他,我画画的时候,他杵在那里;我弹钢琴时,他根本听不懂;偶尔我在花园吟诵一首诗,他还是空洞的站在那里。他是爱我,可是我连他的爱都厌烦了。

啊!我不弹钢琴了。弹它做什么?有谁听啊?我开始厌烦一切,什么都没有意义,而且我的短袖丝绒袍根本没有机会穿,我的生活太乏味了。

新婚,我以为我找到了爱情,其实并没有!

2、我的爱欲,我以为那是爱情

莱昂出现了,他有着金黄头发,年轻飞扬,我们相谈甚欢,我们谈旅行,谈音乐,不断地交换书籍,我爱上了莱昂。我害怕了,为了摆脱这一心思,我再次把自己转向家务,我把女儿接回家来自己照顾,好在此时莱昂要去巴黎完成学业,我们依依惜别无比惆怅。

可是我的心已经乱了,这时罗道尔夫出现了,三十四岁光景,性情粗野,思悟明敏。我不知道,罗多尔夫是一个风月高手,罗道尔夫一眼看穿了我,“我渴望爱情,就像一条鱼在菜板上渴望水一样。”爱的攻势,我根本招架不住,我沦陷了,我们谈论生活的庸俗,谈论理想的幻灭,也谈论爱情……肉体的欢愉和心灵的相通,我以为我遇到了爱情,说好一起私奔,那多么浪漫呀!可是他逃走了。

我只知道爱情的皮相

我大病了一场。待到莱昂归来,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欲,肉体的纠缠带来的快感令我无法自拔,而对他们的虚情假意,我沾沾自喜:"我有一个情人了!一个情人了!"

这是我想要的,我想留住我的情人,我必须装扮自己,我开始不断地赊账购买行头,我还要不断借钱像上流社会贵妇一样享乐。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其实我根本不懂爱情。

我的堕落,我以为那是爱情,其实我错了!

片刻的欢愉

三、我的错位,到底在哪儿?

1、跨越式的富养是悲剧的根源

其实我不知道,父亲送我去修道院接受贵族式教育的时候,就注定了我的悲剧。

我所受的教育,超出了我的生存条件。其实父亲不知道,养成一个贵族,至少需要三代人的传承和熏陶。它给了我那么多幻想,欲望和现实错位的痛蚕实我心,我向往贵族的风月无边的奢侈,我相信爱情可以改变一切,我见过我认为美好的东西,我的虚荣心在膨胀。

我的教育没有教会我认识自己,所以我最终在婚姻里找不到配位,不理想的婚姻走向罪恶,又从罪恶走向堕落的顶峰。

2、守护我,请守护我的心

直到最后我才知道,查理一直守护我,父亲一直守护我,可是你们守护我,却没有抚慰我的心。

我的内心世界你们根本不懂,我很孤独很寂寞,我渴望爱情,那个风月无边的爱情,那种志趣相投的和谐。当自由的灵魂被婚姻的枷锁困住的时候,当日日重复的平淡生活磨掉我的所有耐性的时候,我开始放弃所有的兴趣爱好,我用婚外恋践行我的梦。

然而虚幻的快乐是短暂且虚无的,如肥皂泡一样轻轻一碰就破碎了。

3、对金钱的无知和对道德的漠视

对于金钱,我是无知的,我只知道拿它来买买买,可是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财富是需要积累的,需要偿还的。当然,我更不知道高利贷的陷阱。

修道院的教育,只教会我如何享乐,如何做不切实际的梦,纸醉金迷,我向往。上流社会的享乐主义,我根本撑不起,就如死寂的庸俗根本撑不起我的理想。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太多,所以我痛苦,我失望。

道德教育的缺位,让我变得空洞。我只是一个有着洁白牙齿,乌黑大眼睛,迷人双脚,身段如巴黎佳丽的漂亮女人,漂亮是我的通行证,明明是糖衣炮弹,查理还是死心塌地讨好我。而我是缺乏视觉效果的女子,永远无知罢了。

空洞

四、写在最后

我走投无路时选择了自杀,丈夫和女儿该何去何从,我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母亲引导,母爱的缺失,特别是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女儿小白尔特你还好吗?

我当时多么希望她是一个男孩子呀,因为男孩是自由的,可以恣意放浪,可以周游世界。而女儿只是我自己的翻板而已,是悲剧的延续。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给你们造成的伤害会这么大,为了还债查理变卖了家产,他真不该娶我,最后落魄悲伤的查理就那样坐在椅子上死了。福楼拜终于安排了一次诗意死亡给查理。

他坐到花棚底下的长凳上。阳光从空格进来;葡萄叶的影子映在沙地;素馨花芬芳扑鼻;天是蓝的;芫青环绕开花的百合嗡嗡在飞。查理觉得气闷,仿佛一个年轻人,心里迷迷茫茫,涨满了爱情的潮汐......小白尔特以为他在逗她玩耍,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倒在地上。原来是死了。

绝望

小白尔特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爸爸,接着奶奶也死了,外公瘫痪了,她最终被贫穷的姨母收留,八九岁光景就开始到纱厂打工,哦!至少她没有机会幻想了。

虚妄的金色藩篱,那些虚无的高尔夫、马术还有钢琴堆砌起来的梦境,迷离且丰饶,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了。任我多少不舍,我都毫无办法。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知道我非死不可,福楼拜先生也无可奈何:生活的逻辑让我非死不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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