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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看左传边看冯梦龙编蔡元放注的《东周列国志》，一正史一演义，一张一弛，实乃人生之乐。
看冯梦龙的原著，明白八卦不单单是女人的专长，看蔡元放的批注，懂得恶毒也不是妇人的专利。男人八卦倒不算的缺点，只要八卦得得体有趣，但男人恶毒却是可忍孰不可忍。妙就妙在这位蔡老先生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极尽恶毒之能事，恶毒得是那么的大义凜然，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背景故事，息妫，陈国美女，嫁给息国国君当老婆，出嫁的路上被姐夫蔡侯调戏，结婚不久，老公成了亡国奴，息夫人做了征服者楚文王的老婆文夫人，倍受宠爱，生了两个儿子，然后第二任老公死了，文夫人当上皇太后，又被第二任老公的弟弟看上，百般调戏，终被文夫人拒之门外。详情参见前文《倾国四角恋》。
关于这段故事，左传是这样记载的：
楚令尹子元欲蛊文夫人，为馆于其宫侧，而振万焉。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御人以告子元。子元曰：“妇人不忘袭仇，我反忘之！”
大概翻译过来就是：楚文王死后，楚国令尹子元（文王的弟弟）想引诱文夫人，在她的寝宫边上住下，歌舞奏乐。文夫人听到了，流着泪对身边的人说：我丈夫在世时演奏这个曲子都是为了练兵的，令尹不去找杀死我丈夫的仇人报仇，却在我这寡妇面前演奏这曲子，太奇葩了吧？！子元听了，羞愧地说：妇人不忘报仇，我倒忘了。
整个息夫人的故事，没啥大不了的，男人争地抢美女而已，虽然人家息夫人的两任老公对她都宠爱有加，虽然人家成了寡妇一大把年龄了还有追求者，也虽然春秋时代男女关系还比较朴素，没那么多啷里个郎，却急坏了后世的卫道士们，非要把息夫人骂个狗血淋头，实在不知出于什么用意。
纵观中国历史，男人对女人下半身的热情几乎超越了对一切真理、科学的追求，自春秋战国的繁华之后，到近现代二千多年，中国的哲学没有什么突破，政治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科技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文学，好歹推陈出新换了几个体位，但对女人的约束从思想到身体却是花样翻新，一代更比一代强。
闲话少说，回到《东周列国志》，第二十四回：晋献公违卜立骊姬，楚成王平乱相子文。冯梦龙原文照录如下，括号里是蔡元放批注，八卦与恶毒共享：
子元自其兄文王之死，便有篡立之意。兼慕其嫂（何尝是嫂，只是摄来淫妇耳）妫天下绝色，欲与私通……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纵肆。
至是，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卒，子元意无忌惮，遂于王宫之旁大筑馆舍，每日歌舞奏乐（歌舞奏乐，非其所好，何不大为淫乐以动之？），欲以蛊惑文夫人之意。
文夫人闻之，问侍人曰：“宫外乐舞之声何来？”侍人曰：“此令尹之新馆也。”文夫人曰：“先君舞矛（其意盖曰先君善于舞矛，令尹何不效之？）以习武事，以征诸侯，是以朝贡不绝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国者十年矣。令尹不图雪耻（不知杀其夫而淫之，亦可耻否？）而乐舞于示亡人侧（你这淫妇该死久矣。）不亦异乎？”
侍人述其言于子元。子元曰：“妇人尚不忘中原，我反忘之？不伐郑，非丈夫也！”
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要如此恶毒而淫秽地去揣测、评判和诅咒一个千年前的女人。无论从左传的正史史料看，还是从冯梦龙的八卦演义来看，对小叔子的骚扰，文夫人都处理庄重而得体，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保住了先夫的面子，还给对方留了余地，可谓三面见光，用现代的眼光看，绝对高情商。反观蔡的批注，却把个邪恶小男人淫荡污秽恶毒的小心思展露无遗。想来若换了蔡先生去调戏文夫人，一定能"矛"到成功了。
实在受不了蔡的评注，象一个自鸣得意的长舌夫，夹在冯的原文中，读起来好像一只耳边挥之不去的苍蝇。是以为记。
下集预告：牛人鬻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