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秦可卿发丧期间,贾家众族人都在铁槛寺歇了,独凤姐嫌不方便,便带着宝玉,宝玉又拉扯着秦钟,伴着几个陪同,一行人来到了因馒头做得好而得了诨名“馒头庵”的水月庵。
在水月庵发生了以下两件事:
1、水月庵老尼姑净虚请求借助凤姐和贾府的势力,为李衙内求娶张家金哥小姐,摆平长安守备。
2、秦钟与智能儿这两个思慕已久的人儿得空开了车。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虽然大家更想看老司机飙车,花花却胸怀郁结之气,要把这头一遭事儿说道说道,金哥小姐是谁?三家是什么关系?这好好的金哥小姐如何置身到了舆论风暴的中心?
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凤姐因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古人实诚,把自己的家底儿都亮在门口,在门口走一走,暗中观察观察对方的“门当”与“户对”,就可以为孩子定下终身大事。就是下面这两个物件儿。
原本门当户对,不久就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二人,遭遇飞来横祸,已经是很惨了。却不知命运的黑手并未放过他们。凤姐着心腹来旺儿借贾琏名义,给长安县节度使修书,言净虚之所云,不出两日事情就办妥了。原文这么说:
凤姐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之事,说与来旺儿。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且不在话下。
权势之下,三家的事情走向毫无疑问按李衙内所想发展。他恐怕还在乐滋滋的想找个黄道吉日去张家迎娶心心念念的金哥。却不知金哥却是个传奇烈女子:
老尼达知张家,果然那守备忍气吞声的受了前聘之物。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闻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他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不负妻义。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
真是可怜,可叹。有情有义的一对苦鸳鸯在几人的翻云覆雨手下双双殒命。未过门的金哥小姐是个耿直girl,认死理儿,一条绳索--“自挂东南枝”,守备之子“多情”“闻言”投河--“举身赴清池”。这与汉乐府中的《孔雀东南飞》刘兰芝和焦仲卿的结局几乎一样。(兰芝即为新妇,仲卿为府吏)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 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兰芝在即将嫁人的黄昏,趁人不注意,投水明志。仲卿终于知道是自己错怪了,追悔莫及。可是世上已无兰芝,仲卿焉能独存?于是,在两人曾牵手依偎的庭院里追随了兰芝。
焦刘二人是有过一段幸福甜蜜的过往的。可以想象的到,两人新婚时也曾“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每日清晨兰芝“小轩窗、正梳妆”,仲卿在旁观赏;也曾在仲卿短暂外出时,兰芝晚上对着月亮,诉说思念--“香雾云鬟湿, 清辉玉臂寒”。而金哥和守备之子,两人可能从未见过面,只是听家里人说起:姑娘是如何如何的贤良淑德,公子是如何如何的温润如玉。彼此充满着憧憬和向往,幻想着拥有焦刘二人曾有的幸福,并能延续到“白发谁家翁媪”。只是不堪命运的折磨,走了焦刘的老路。徒留一声叹息。
花花认为,曹公是很怜惜和敬佩焦刘二人的,他一定是被“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中的被告诫、被警醒的后世人。所以他在描绘干净女儿世界的时候,给他们带有叹息的灵魂,留下一缕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