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乙丙丁》这个节目也是一个好节目,但它的厚度是远远小于《十三邀》的。
首先时长短很多;其次《十三邀》中往往有多次的会见(当然现在疫情也可以理解)、不同地点不同采访的拼接;再次贾樟柯提问、挖掘问题、即时思考即时提问、隐晦又直接地问最深问题的功力远远小于许知远(可能在导演和展示方面是很好的导演,也是一个还行的提问者,但是不如许知远);最后节目的深度不够,没有非常深的思考,剪辑组也没有足够高的提炼观点与精华的能力——一集看下来除了对受访者被人有了解与被他们本人打动之外,更多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很深刻的观点———好像一整集除了大概知道受访者在与人相处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外,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当然这个节目在现在的娱乐综艺界,已经很珍贵了。
许知远在《十三邀》提问时的问题都深戳我心,他问的问题往往也是我那一刻想问的,直白且深刻。之前《十三邀》里都是他挖掘与理解别人,这回到别人挖掘他了。但我觉得其实没有挖掘出太多东西 。
我感慨于他提起梁启超时的热情。他研究梁启超的角度非常戳我,不是第三视角式地观察梁启超,是第一视角式地———从梁启超本人的视角去再次见他所见。比如他提到梁启超17岁前都不知道世界有五大洲,以为只有一个中央帝国,直到在书店看到一本《瀛寰志略》,才被蒸汽轮船、电器等工业革命带来的全球化所裹挟。他后来在美国募款,那时候正是动荡时刻,起义人士急需他的募捐,但恰好正在此时———他在檀香山遇到了会讲英语的何小姐,一位当时极其稀有的独立女性,他第一次遇到了强烈的爱情。
这些本人视角下的历史———即使可能是代入本人视角的有偏差的解读,才更为真实。可以看到许知远在谈论与研究时的热情。
其实现在看起来离二战很远了,但我们依旧在二战直接影响下的体系里生活,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梁启超那时在一战前后所经历的巨大动荡,与我们今日的世界其实似乎也没有多大分别。“太阳底下无新事”,我们并没有完全脱离那些———而那些乱世之下出来的高贵且伟大的灵魂,其实今天已经被知之甚少且非常罕有了。
康梁是非常伟大的。如果不从当时之人杂记、回忆录等史料去了解,单从概括化的教科书去了解,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伟大。
许知远在《青年变;革者梁启超》里的这段话太戳我了。
“在彼时的中国学术与泉力地图上,他们都是边缘人。但边缘赋予他们特别的勇气,令他们成为既有秩序的挑战者。
这也是历史迷人之处,即使人人都受制于自身环境,自由意志仍催促一些人脱颖而出,成为异端与反叛者。倘若你不理解19世纪末的政治与文化转型,不了解一个帝国晚期读书人怎样应考,怎么理解外部知识,听什么戏,朋友间如何通信、宴请,审查之恐惧如何无处不在,你就很难体味这种反叛之价值。”
其实现在人们的认知差异并没有比康梁那时候缩减多少。看似贫富差距已经重度缩小了,且绝大部分已经实现共同富裕了———那认知差异的巨大gap,与晚清大概别无二致———甚至正是这种看似已经由共同富裕和互联网实现了的“认知缩小”,让人们产生巨大的幻觉以为已经没有巨大认知差距———实际今日之认知差距,可能在某种“自以为是”里远胜晚清时候农民的自知无知与听取。康梁那时候被妖魔化写成《康梁演义》,今日许知远刚上综艺节目时骂声一片。
许知远还有一些令我感动的话。他深知他所坚持的人文主义理想是极度孤立的,与极其脆弱的,但某种程度上又是强大的,渗透到完全不同背景与圈子的人当中。比如他在群演现场认识的转为群演的快递小哥。
这一期时长还是太短,内容也实在太少。许知远身上可挖掘的内容远远更多,不过我想从他的书籍中也能略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