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对待当下的事情,会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分别是把它当成职业,事业和使命。
显然,赵老头属于第三种。
自打退休赋闲在家那一刻,老赵就跟鸡较上了劲。咋,他要充分利用自家的楼顶花园,干一份城里人难以操控的事业——养鸡。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说说,过过嘴瘾便罢了,都知道养鸡是个技术活,麻烦活,不大容易搞定。谁成想,没过几天,眼见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来了砖头瓦块,又没过几天,还捯饬来了木头疙瘩……这都是搭建鸡舍必备的材料。
瞅着这阵势,老伴从起初的冷嘲热讽变成了目瞪口呆。老头这是要玩真的啊!就这样,鸡舍在大家的一片唱衰中“霹雳哐啷”磊了起来,尽管歪七八扭,毫无美学意境可言,倒也是个性十足。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后来居然茁壮起来,圈养的规模一度达到二三十只之多。
从此以后,老爷子一头扎进养殖事业的汪洋之中,遍访专家,求医问药,事无巨细,无所不及,并一发不可收拾。
让人特别羡慕的是,赵老头从不计时间成本,这会给人一错觉,好像他的时间搁哪儿都盆满钵满的。只是这样的造腾闹的他亲密的战友兼老伴蹦高高,因为常常有事逮不到人啊,永远都是“借问老赵何处去,三楼阳台在喂鸡”!
尤为可疑的是,几天不见,一瞅,啊?脸上一道道血淋淋的咋还挂了彩了呢?一问,哦,原来两只鸡一言不合就干架,他就一厢情愿去调解,问题是鸡们不服啊,直接就气急败坏地朝他挠了上去……气急败坏的他给鸡们上起了思想政治课,该关禁闭的关禁闭,该讲道理的讲道理。
他常常陷入鸡的社会里难以自拔,用他的话来说,这又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在这里,每只鸡都有独特的秉性,这只小黄跟那只小黑就喜欢一同玩耍,但是跟那只小白就从不搭讪。
鸡也有勤懒之分,就像这个小黄就是模范人格,吃的少还下蛋勤,那个小黑就偷奸耍滑,天天事事的游手好闲,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只鸡,一只需要天天下蛋的母鸡。
好玩的是,它们也有着跟人类社会相同的劣根性,那就是“欺生”,一只新来的鸡想要在新的集体站稳脚跟,通常情况下,会少不了一场武斗,血雨腥风是要经受一下的。
老头手段还蛮多的,也会动用恐吓的杀手锏,对那只乌鸡就出言不逊,说再不下蛋就关小黑屋了啊,结果怎么着,从第二天开始,它就开始了自己的下蛋生涯(咋就突然觉得老头像老鸨呢)。也搞不清是老头更懂鸡呢,还是鸡的情商智商高呢,反正跟老头配合的还真好,达到了人鸡合一的境界。
这不,乌鸡蛋上有他拿铅笔亲手勾画的圈,以示区分,恨不得标注上,孕产妇专用。
总之,从第一只蛋骄傲坠地开始,其实就已经宣布了赵老头的成功。用他的话来讲就是,“爸爸也做不来其他的,能为孩子们干的也只有这些了。”这,就是他生活中最大的政治。
现在,他在亲朋好友圈里的头衔又多了一个——养鸡专业户。老伴还是一如既往地叨叨他,只不过话语中多了些嗔怪和小欢喜。
一天中,他最心满意足的时刻就是把攒了小半篮的鸡蛋往闺女家输送,这时你可以看到,他的双眼是放光的,他的语调是铿锵的。
每次来都必定嘱咐再三,“鸡蛋多着呢啊,别不舍得吃,大家都吃,大家都吃啊!”当时就觉得,咋这么叨叨呢。突然有一天,发现他自己吃的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唯独把自己下的蛋留给了他两岁的孙子和产褥期的闺女。
没错,这个老头就是我的父亲。
现在,他抗击食道癌成功,已然平安度过第五个年头。
下边这个绘本就是专门为爸爸所作,只是初稿,瑕疵多多,现正修改中。
献给光荣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