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途愁满面,进门暖如春
在传统世俗的观念里,衣锦还乡一直都是离家闯荡的游子们的梦想归宿。但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归来的人其实并不多,一事无成落魄江湖者大有人在,故乡是他们的一个遥远的梦,也是他们永远的痛,不回去,心里是那般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真正要回去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故乡的陌生人,正所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文雍离家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快五年了,只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回来过几天。他心里很清楚,柳家湾不会拒绝归来的游子,但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继续养育它曾经的孩子们了。就算你愿意粗茶淡饭安闲度日,但大家用古老的标杆把你一量,闲言碎语的口水沫子都能把你淹死,你又如何能够在这里安身呢?
晃眼之间,文雍也到了而立之年,他还是两手空空,负债累累,漂泊在外找不着安身立命的门道,回归故里更是看不到咸鱼翻身的希望。且不说荣归故里光耀门庭,连最起码的养家糊口庇佑妻儿都不能做好,如此回家,颜面何存?但若是继续这样长期在外飘着,又能如何呢?
思来想去,颜面挂不住就扔掉吧,如果只能为家里带来负担和痛苦又何必有家?不如让它破碎,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总比大家抱着一起死要好些。
这是一次漫长而揪心的旅程,他渴望早点回家,心里又有几分害怕。一路上,几十个小时他都在给自己找理由,下决心,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排练着离婚这件事各种各样场景,如何去应对馨雅可能提出的那些问题,怎样才能把话说到绝情决意不留余地。
但是,当家门打开,漂亮的馨雅和乖巧的儿子,一高一矮,两张笑脸,一样的喜悦,他们眼里都像开着花儿一样,温暖如春,有妻子孩子的地方才是男人的家啊,齐刷刷涌来的感动让他心里热热的,眼睛也潮了。
儿子手里拿着一本书,馨雅腰里系着花围裙,一幅绝妙温馨画面,幸福的家就是这个样子,有人在归心似箭地赶紧回来,有人在满心欢喜地痴心等待。
此情此景,就算是冰冷的铁人都会幸福得飞溅出艳丽的铁花。文雍瞬间就把一路上辛苦编排下的那些草稿忘得干干净净了,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回来要干什么。娘儿两忙手忙脚地帮他把行李提进家门,文雍放下肩上的挂包。一手拍拍摸摸儿子的头,一手揽住馨雅的肩背,贴一下脸,亲一下额头,还是那久违了的熟悉的味道,永远都会让他醉的那种,还有些忍不住蜻蜓点水一般过一下她艳艳的嘴唇,当然不能让儿子看出破绽,被他嘲笑。
然后蹲下和文文贴个脸,见面仪式完毕。馨雅说话了:“文文,收拾桌子吃饭了,哥,你先洗洗脸吧,凉水热水都有,那个新毛巾我刚才用开水烫过的。”
接下来就是爱心晚餐的时间,馨雅似乎是个养生美食的天才,她是一个能够在盘碟中弄花作画的女子,平日里倒还是规规矩矩的饭菜,但遇到节日或她心情好又时间充足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即或是普普通通的泡菜在她手里也会变得非同寻常,不但更加香脆嫩鲜,还有可能是一盘盛景繁花,惊艳得让你不舍得下口。她的饮食习惯很好,喜素但不戒荤,只是荤菜吃得比较斯文秀气,为了文雍和儿子,她做的荤菜也同样会让人垂涎欲滴。
也许是她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耳目口染,她晓得如何用不铺张浪费的开支调配出有滋味的生活。她知道女人除了品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懂得如何爱惜自己身姿颜面,饮食上她是爱而不贪,享而不过,适可而止。
当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美食的天赋而且刚好又喜欢做,万一人家擅长的是唐诗宋词绘画歌舞呢?
其实女人的玲珑心思到了一定的境界时,生活的千姿百态都是息息相通的,杯盘里亦可盛装歌舞诗画。只能说文雍和文文爷儿俩比较有口福而已,这是运气,嫉妒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注定又是一个醉人的夜晚,馨雅和文雍当然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做,毕竟是年少夫妻,久别似新婚嘛,就不细说了,况且粗陋文字又岂能说得那些妙处。
馨雅现在已经没有做门市部的香料生意了。婆婆去世后没有多久她就关了门。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婆婆母亲是没有分别的一个称谓,因为婆婆对她的好,连好多亲生闺女都羡慕不已。母亲的离世,她能够避风挡雨港湾倾覆了,最为坚固的保护伞没了,街市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嘴脸又开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她应付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很是艰难吃力。于是她就停下,申请回到单位工作。
只是在歇业的时候,清点收拾下来,手上剩下一大把欠条账单,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到。前些日子,文雍说要辞工回来,她的心里既兴奋期盼又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这不年不节的,他究竟为什么要辞工回来呢?这是她不愿深想的一个问题,在文雍身上有她全部的心思和爱,她也是这个世上最懂文雍的人,当然有几分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扮鸵鸟而已,宁愿相信这世界没有问题。
但是,当文雍回来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那就不是假装的了,她真的就会糊涂到忘了一切的。在她眼里整个世界都是金子做的,所有坏的东西都只不过是金无足赤而已。
老天爷也真是会开玩笑,把她和文雍配成一对夫妻,谁见了谁都是花痴,一个人不清醒也就罢了,可他们在一起就是一对糊涂人,有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