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凌月发现狼群里对待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狼群里的成狼都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它，小狼用非常仇恨的眼神看着它，连那只照顾它的母狼也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它。它感到莫名其妙。不是只有狼王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它吗？怎么所有狼都这样了？

    在疑惑的同时，它也感到非常痛苦与失望。它茫然地看看四周，忽然闻到了一股死去的味道。它一下子赶紧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旁边有一只死去的小狼。它立刻什么也明白了——狼群以为故意它杀死了那只小狼。小狼的身体上还残留着血迹，只有小狼尸体的气味和凌月的气味。

    凌月想起前几天那件事来。那是一个半夜，寒冻的天气似乎让凌月的反应能力和嗅觉能力都降弱了。凌月因为悲伤而站在狼群的最后面。树林里黑黢黢的。它总感觉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在跟着自己，而这灰色的影子应该不是狼。它不断回头望去，只看见灰影子一闪，不见了。这个时候，挂在树上的枯黄的叶子落在它的头上，它甩了甩头，忽然发现那个灰影子在冲自己跑来。它出于一种本能，扑了上去，熟练地咬断了那个灰影子动物的喉管。

    它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不是它同类的味道吗？

    凌月一下子愣在那里，它已经惊讶地发不出声音来。过了一会儿，它赶紧将小狼的尸体咬在口里，塞进灌木丛里。这个时候，狼王停住了，它们今晚将在这里睡觉。

    结果，狼群和狼王发现了小狼的尸体。

    唉，要是狼群知道它不是故意杀它的就好了，它想。

    狼王朝凌月咆哮一声，让它待在狼群最末尾去。它叹口气，看了一眼狼王，无可奈何地跑到最后面。狼王仍不罢休，不断让它后退，凌月只好离的狼群远远的，但是还是一直跟着狼群的脚步走。没过一会儿，狼群便甩掉了它。凌月想去找狼群，可是这时候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雪，把所有脚印和气味都盖住了。

    它似乎懵懵懂懂地清楚了，狼群是故意扔下它的。

    它悲伤地在一棵树下休息，它觉得特别委屈，毕竟它也不是故意杀那只小狼的。可它也明白，要怪还是只能怪自己，自己没有辨别是非，便扑了上去。

    凌月已经被两支狼群抛弃了，这是第二次。它不知不觉，从眼泪里留下了一滴泪。那滴泪立刻结成了冰，落在了地上。它有些茫然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体似乎不能动了。

    一会儿后，凌月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悠悠地起来了，它决定，自己再加入一支狼群，一支非常宽容的狼群，一支都能容纳它的狼群。

    自然之神也许会眷顾强者，但几乎不眷顾弱者。凌月找了一天，不仅没有找到任何狼群，连仅存的能量也消耗光了。它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东西，早已饿坏了。它咬着牙坚持走到一片松树林，刚走到里面就像阳光下的雪人一样，软塌塌地倒了下去。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

    现在正是半夜时分，月光洒下大地，树林里笼罩着一片银色，显得寂静而神秘。凌月使劲用爪子挠地，也许是期盼一些动物可以自动钻进它的嘴里。可是，把脸上弄了一层土，也不见嘴巴里有任何猎物。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凌月冻的直发抖，但它没有力气挖雪窝子，更没有力气去找树洞。它只好把身体卷缩起来，这样可以稍微温暖一点。

    气温越来越冷，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暴风雪来了。凌月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暴风雪，完全看不清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变白了。它有些恐慌，打起精神往松树林里的深处走。

    没走几步，它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凌月身体一歪，倒在地上。它的眼皮像涂了双面胶似的，睁也睁不开。它只好昏昏沉沉地睡了。

    早上，凌月惊醒了。要不是暴风雪在哭泣，它也许根本醒不来了。当它的意识渐渐清醒后，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死。它虽然还是没有很多力气，但是精力明显比昨晚好了一点。

    凌月爬起来，它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块冰块，全身冷冰冰的。它深呼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那口气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呜……呜……”暴风雪还在哭泣，声音大得连动物在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凌月直到现在出去狩猎显然捕捉不到什么，只能等天晴了。

    也许是上天可怜它，一只肥胖而笨重的雪兔在慢吞吞地走着，它的后腿受了很大的伤，这才走得很慢。凌月往空气中闻了闻，便闻到了这只雪兔的味道。它猛地一扭头，看见了那只惊慌失措的雪兔。它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份小小的午餐。

    凌月贪婪地吮吸着雪兔的血液，它大口大口地吃着温暖的兔子肉。身体本来很沉重的，忽然变得轻盈起来。这种感觉真好！

    它感觉自己从生与死的边界脱离到了生，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有力气起来，它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虽然肚子只吃了个半饱，但它满足极了。

    晚上，暴风雪停止了。

    凌月走到了一座小山坡上，它朝又白又圆的月亮嗥叫，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孤独的心情。

    乌鸦黑尾巴飞过来，随着它的叫声，也情不自禁地呱呱叫起来。一狼一鸦的声音飘在空中，传到了很远很远的位置。

    忽然，山下也传来了狼的嗥叫声，低沉而又沉稳，是一只老狼。凌月一激灵，迟迟疑疑地下山，一只眼睛里很忧郁的老狼静静地看着它。老狼那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凌月下来。

    凌月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它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老狼眼神忧郁，转过身，发出一阵哭泣似的狼嚎。这时候，凌月才发现老狼前面的不远处躺着一只死狼，一阵恐惧盘绕在它的心头，那就是那只母狼，那只在狼群里一直照顾它的母狼，它死了。它很快明白过来，这只老狼很有可能是母狼的父亲。

    凌月抬头出神地望着天空。

    老狼绕了个圈，走了。凌月低垂着头，那只尾巴一样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地上。这个时候，黑尾巴飞下来了，它收了翅膀，和凌月一起坐着。凌月用嘴巴拱拱母狼，它多么希望母狼站起身，温柔地看着它。

    过了一会儿，凌月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它心里翻腾着无限悲哀，孤独与无助，悲哀与痛苦，刻在了它的心上。凌月从它还是个小狼崽的时候，就经历了无数次屈辱；长大了一些后，被两支狼群抛弃了；之后，它还要自己学会自力更生。

    想到这儿，它仰天嗥叫，想把自己所有的悲愤发泄出来。

    凌月迈动步伐，一步步向草原走去，一个灰色的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

    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整个世界变得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