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落叶,四散逃离,飞扬起越过屋顶,疲惫了,停在阳光看不见的背阴处堆积成山。越不过屋顶的则拍打着门窗,累了,瘫落在阳光看得见的墙角,恣意欢笑。那些在树上零星的几片倔强着不肯落的叶子,孤唱着挽歌,依然躲不掉被深埋的命运。剩下光秃的树干傲然耸立,不得不承认,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下意识裹紧羽绒服,系好帽子带,重围几圈围巾,不给寒风任何偷袭的机会。扭转头背对着风,恰看见同事琳从办公楼出来:“走?吃面条去?”她搓搓手,拿起手中的车钥匙朝我晃了晃。阳光打在钥匙上,折射出刺目的光,在我看来,极温暖。
我俩开车去了那家经常去的陕西面馆。停好车,还没进去,透过落地窗看到已经没座了。
开门进去,等等也无妨啊,谁让我们那么心水这儿的酸菜肉丝面呢?光那酸中带点微辣的汤就让人垂涎,何况再加点小香菜,小肉丝,酸菜末等。
每一个顾客前面除了大碗面无它,每一个食客都浸在雾气腾腾里再也不肯抬头,贪婪的满足着味蕾。跐溜跐溜,忘却工作的疲惫,一心贪恋被美味包围的快意。
看着眼前的这碗面,思绪先飘到上小学那会。
21世纪之前,物资还是匮乏的,除了一日三餐正常吃饭,零食很少。所以,对三餐之外的外来食物极其渴望。那时候,小孩子盼着赶集,盼着村里有人结婚。
我们那的结婚习俗是凌晨放一喜鞭,紧接着亲朋好友开始忙乎挨家挨户送面条,当然,送的都是关系比较近,上了喜钱的。
那时候冰箱少,喜宴招待宾客都是自己家人召集起来做饭,那么多饭菜熟食在其他季节不易存储,冬天就成为结婚的最佳季节。
面条看似是简单的快餐食物,要做那么多还是很劳神的,不单煮面条还要做浇头,就是浇在面条里伴着吃的炒菜。
浇头的多少和肉的多少可以初步判断这家人是否大方。通常大方的人家会选用稀缺菜,像蒜薹就比芹菜贵一些,显得高大上。
有些人家菜里面有一两根肉丝,有些人家大部分是肉。肉多的往往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孩子们也愿意去看这家娶媳妇,这些人家分的喜糖往往也好吃,说不定还有奶糖。
面条送到家基本天还不亮,父母听到敲门声都会低估一句,谁谁家今天结婚来送面条了,快开门去。
端到屋,面条还是热乎的,装在一个小碗里,香气四溢,看到面条像看到了结婚人家忙碌的身影。本还在热乎被窝睡觉的小孩子会忍不住爬出来,先吃个痛快再说,不管怎样,别人家的东西总是好吃的。父母总在旁边提醒着,慢点吃。
冬天里的这碗喜面一直留在记忆里,关于温暖,关于匮乏,关于童年。
再往后,结婚的讲究就变了,很少有这么费尽心力早上送面条的,换成了送馒头。
面条记忆又飘向大学,犹记得大学食堂总有一些独立的窗口单独做饭,煮方便面就是其中一个。
煮面的师傅身着厨师大白褂,带着一次性手套,每煮完一次顺带接着把操作台擦拭干净。很和气又很讲究的一个人,关键是人年轻,和我们年龄相仿,总有唠不完的话,他总能在煮面的时候和你聊一会。
各种不同价格不同品牌的方便面摆的高高的,加上点菜,加个鸡蛋,放在煮锅稍微一煮就是一顿营养丰盛的饭,简单却不单调,你可以变换不同口味的面嘛。
每到饭点,煮面窗口总能排着长长队伍,闺蜜和同伴们在等着煮面的时候激情又热烈的讨论着见闻趣事,情侣们手挽手耳鬓厮磨说不尽的甜言蜜语。
冬天是煮面窗口生意最好的时候,晚上是营业时间最长的。冷的时候,你心想所有饭菜都凉了,唯有面条是热乎暖心的,忙的时候,你心想所有饭菜都撤走了,唯有煮面还在等待着为晚来的食客奉上最后的等待。
所以,大学里,吃遍所有食堂的菜,最终觉得,那碗煮面才是最无可挑剔的期待。即使工作后,成家后,自己也能复制出这份味道,只不过,吃面的心境变了,再无热闹。
一个人独享,品尽万般滋味。一群人狂欢,品的是记忆。
冬天里,一碗面,让思绪忍不住像那狂傲的寒风,热烈张扬,席卷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