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台是赵武灵王检阅军队与观赏歌舞的地方,因此被称作武灵丛台,其已走过2000多年的漫漫长路,上面原有众多美轮美奂的建筑,但都已淹没在沧桑岁月之中,明、清及民国时期又增添了一些亭阁碑馆,名胜俨然,成为邯郸的象征。
我们从北侧沿着砖砌缓坡徐徐而上,大约步行50米后登上第一层平台,迎面便是一通御碑,上面刻有乾隆下江南途径此处时所作的七律《登丛台极目》:
传闻好事说丛台,胜日登临霁景开。
丰岁人民多喜色,高楼赋咏写雄才。
襟漳带沁真佳矣,雪洞天桥安在哉!
烟树迷茫闾井富,为筹元气善滋培。
当读到“人民多喜色”时,我不禁哑然失笑,似有耳熟之感。我们便喜色洋洋地继续游览,欣赏过回澜亭、明城墙残段、丛台集序碑、丛台简介碑、重修丛台记碑后步入“武灵旧馆”,内有介绍赵武灵王生平的展览。门两侧的对联颇具深意:
置酒在高台,由来慷慨悲歌地;平胡传玄服,莫负风云际会身。
赵武灵王名雍,是赵国的第六代君主。在群雄环伺的战国时期,唯有自强才能不被吞噬。于是,赵雍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大力推行胡服骑射政策,建立起我国最早的骑兵部队。他还施以仁政,每年都给国内的老人馈赠礼物,从而使国泰民安,赵国逐步富强起来,并灭了中山国,成为可与秦楚比肩的列强,赵武灵王也被梁启超称为“自黄帝以后的中国第一雄主”。
然而,赵武灵王的结局却十分悲惨。公元前299年赵雍急流勇退,传位给次子赵何,但此举引起长子赵章的不满。何、章二人之间发生火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赵武灵王仁慈两端,结果得罪了双方,被囚禁在王宫里长达三个月之久,无水无粮,活活饿死,年仅45岁。赵国由此一落千丈,于公元前222年被秦国所灭。
王权不近亲,在权力面前,亲情总是不堪一击,可叹一代雄主竟然化作饿鬼!我们即怀着略带悲情的心绪继续登上第二层平台,此处为丛台至高点。穿过月亮门,便见据胜亭,里面矗立着赵武灵王的石像。其左手执剑,右手捋髯,一副英姿飒爽之态,似是在远眺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且喃喃自语道:“愚者所笑,贤者察焉。”
可愚、贤之间并无严格界限,他赵武灵王最终不是引火烧身,成了子嗣夺嫡的牺牲品吗?慈不掌兵,仁不为君,赵武灵王兴于贤明,夭于愚仁,在顾及骨肉亲情中被冷酷无情打肿了脸。一座千年古丛台,更似丛林法则的祭坛,将人间至亲灼烧为缕缕带着焦皮味道的浓烟,弥漫古今,弥散中外,让人唏嘘不已,令人扼腕嗟叹:胡服筑丛台,骑射掩悲歌;雄主施博仁,裹尸无马革;亲情抵万金,高处难见佛;往来不谋权,谈笑父子和。
2024.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