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丑娘
母亲出生于1948年,那时的江西尚未解放,战乱的阴影笼罩着大地,百姓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母亲家中有兄妹三人,大舅是长子,母亲排行第二,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兄妹间仅相隔两三岁。
命运的磨难早早降临,母亲三岁时,外公便撒手人寰;到她六岁那年,外婆也不幸离世。三个年幼的孩子成了孤儿,九岁的大舅不得不扛起家庭的重担。如今想来,一个九岁的孩子要照顾两个更小的弟妹,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没有大人的照料与引导,他们的生活环境糟糕,卫生条件极差,兄妹三人头上都感染了严重的皮囊炎。大舅年纪稍长,病情相对轻些;母亲作为女孩,病情最为严重;小舅虽比母亲好些,却也深受其苦。
后来,经同村一位异姓姑姑——她既是母亲娘家同村人,也算父亲家的远亲——牵线,母亲与父亲走到了一起。父亲小时候体弱多病,几次都险些夭折,奶奶因此对他极度溺爱,让他养成了自私、爱争宠的性子,用现在的话说,便是“妈宝男”。或许是姑姑的劝说打动了奶奶,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奶奶同意了这门婚事。
父亲娶回母亲后,奶奶对她格外用心。她四处寻访医生为母亲治病,手把手教母亲干农活、做针线活。在奶奶的照料下,母亲的皮囊炎渐渐好转,可因当年医疗条件落后、信息闭塞,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技术和药物,受损的毛囊再也无法长出头发。
岁月流转,母亲为这个家生儿育女,我们兄妹几个在她的操劳中慢慢长大。可时光不饶人,年迈的母亲不幸中风,失去了语言能力。
6月29日,我回到家中,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陪伴与照料。母亲无法说话,生活因此变得格外麻烦。她想表达的意思我们猜不透,常常让她陷入困扰与痛苦。日夜照料的日子里,我时常感到疲惫,有时甚至会烦躁。但每当看到母亲安静地坐在那里,我心里总会涌起一股暖流。
村里人或许觉得母亲“丑”,可在我眼里,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她头上没有浓密的发丝,却用瘦弱的肩膀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她如今无法开口说话,可那些年里,她的叮咛与牵挂早已刻进我的心里。
陪伴在母亲身边,纵然辛苦,我却觉得无比幸福。我从不嫌弃我的“丑娘”,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是用一生爱我、护我的人。这份爱,早已超越了容貌,在岁月里沉淀成最温暖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