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嫁祸
刺杀失败的后续,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狠毒。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的院门就被粗暴地踹开。
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面容冷峻的妇人闯了进来。
正是我的叔母,穆玲珑的生母,王氏。
“给我搜!”
王氏凤目含煞,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我苍白的脸,厉声道:
“昨夜府中进了贼人,惊扰了老夫人安寝!所有院落都要严查,这晦气地方更不能放过!”
春桃试图阻拦,被一个婆子粗暴地推开,跌坐在地。
我拥被坐在床上,冷眼看着她们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柜,将本就简陋的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我用手帕捂住嘴,指节用力几乎嵌入手心。
我知道,她们不是在找什么“贼人”。
果然,不过片刻,一个婆子便“惊喜”地叫道:“夫人!找到了!”
她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粗糙的布偶,布偶身上扎满了明晃晃的银针,心口处,写着一行小小的生辰八字,正是穆玲珑的!
“好啊!穆云昭!”
王氏一把夺过布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果然如此”的愤恨:
“我就说你昨日怎么突然要赏梅,原来是借此行这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玲珑!你这黑心肝的贱人!自己命不好,就见不得玲珑好是不是?!”
巫蛊之术,在高门大户中是最忌讳、最恶毒的罪名。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足以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春桃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
“夫人明鉴!小姐昨日病得厉害,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
王氏冷笑一声,将那布偶狠狠掷到我面前: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这布料,分明就是你上月做衣裳裁剩下的边角料!这字迹,纵然你刻意扭曲,也瞒不过去!”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布偶,又缓缓扫过王氏那张因激动而略显扭曲的脸。
“叔母,”
我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您确定…这布料,是我的?”
“废话!府中份例记录得清清楚楚,这种次等的杭绸,除了你,还有谁会用?!”
“是吗?”
我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
“可我记得,上月分发份例时,我见这颜色过于鲜亮,与我并不相配,便让春桃原封不动地退还给管事的张嬷嬷了。此事,春桃和张嬷嬷皆可作证。若不信,现在便可去核对账册,召张嬷嬷来问话。”
王氏的脸色瞬间一僵。
我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而且…这布偶看起来颇为‘新鲜’,针脚也新,像是近日才做成的。可昨日,春桃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我亦昏沉终日,这布偶…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这床下暗格里的?莫非…那贼人昨夜前来,不是为了行窃或伤人,而是专程为了…栽赃我?”
我句句未曾指责,却句句指向漏洞。
王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显然没料到,我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病秧子,此刻竟如此冷静,且条理清晰。
“巧言令色!”
她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暗中做好了,藏匿起来!”
“叔母说的是。”
我顺从地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冷意:
“既然如此,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不如请祖母做主,将此事交由…刑房擅长追踪查迹的能手来查验一番?这布偶上的针线、手法,或许能找出真正的制作者。毕竟,诅咒堂妹这等大罪,云昭…不敢认,也认不起。”
提到刑房,提到追踪查迹,王氏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侄女。
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那些婆子们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动作。
最终,王氏狠狠一甩袖子:“牙尖嘴利!此事我定会禀明老夫人,由她老人家定夺!我们走!”
她带着人,拿着那作为“罪证”的布偶,悻悻而去。
院子重新恢复了冷清,只剩下满地狼藉。
春桃扑到我床边,后怕地哭了起来:“小姐,吓死奴婢了…她们,她们怎么能这样…”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穿过洞开的房门,望向主院的方向。
第一回合,看似我勉强挡了回去。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布偶的栽赃太低劣,更像是一次试探,或者…是为了掩盖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比如,昨夜那个身上带着特殊檀香味的刺客,他真正的任务,或许并不仅仅是杀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株老梅树上。
暗香浮动,杀机已现。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