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我的肚皮已经膨胀得向外鼓很大,圆滚滚的身体越来越笨重,这段时间主人已经没有让我干活了,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给着,云黑则带我到村口附近的地方吃草,以防走得太远不安全。
我每日感受着不一样的变化,肚子里的小宝贝时不时在踢抻着,我感受到他无比健康活泼的,也许是受到母性的感召,我的性格日渐温柔,浑身散发着成熟又宁静的光辉。
大概是快到生产的时候了,农妇每天都仔细瞧着我,叫云黑这几天不再牵我出去,换成每天早晚拿着镰刀去田野割上一大担新鲜的草料,放在牛棚外一处没有风但有充足光线的场子上任我吃。我的胃口非常大,以前才吃半担草,现在能吃一担草。
这天刚吃着草就感到肚子开始疼痛,慢慢的越来越痛,篮子里的草已经完全没有了胃口,甚至连嘴里嚼的草也吃不下了,云黑路过看见我,她大概奇怪我为什么不吃草。她没事就过来看一下,而我却一直疼痛着,这种痛一阵一阵地越来越钻心,我一会站着一会又躺着,肚子起起伏伏地抖着,就这样前后疼了几个小时。
云黑感到不对劲,一溜小跑叫来了农妇。农妇手脚利索地跑了过来,她先过来摸了一下我,然后站在我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黑问,阿蛮是不是要生小牛了?农妇郑重的点点头。“小云,快去做两件事,第一件把爷爷请过来,就说小牛快生了,让爷爷赶紧帮忙过来看看,他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接生小牛。第二件事,叫完爷爷你赶紧去阁楼上,抱五六捆干草过来,大牛和小牛都用得上,等下可以躺在草堆上。”
云黑噢了一声,就一阵风似的飞快地离开这里。没过一会,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便急急地走过来了,毕竟年龄大,走起来没有年青人那么利索,但样子却十分兴奋又焦急。远远的便大声问道:“牛要生崽拉?!”这边农妇,一看老爷爷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应该是啊,小云说他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我看他也像要生的样子,肚子一坍一塌,时不时还痛的发抖一下。”“那应该就是快了。”老翁回了这句,便不再说话,仔仔细细的瞧着我,又用手认真摸了一摸,轻轻顺了顺我的肚子,还把耳朵贴着我肚子上听了一会。
这时,云黑也抱了干草过来,她来来回回了几趟,大概是走的着急脸通红的渗着汗,没一会几大捆干草都弄来了。农妇把这些干草解散,厚厚地铺着地上,形成一个干草做的地毯。
我已痛得不能忍耐,嘴里哼哼地痛苦嘶叫着,农妇和老翁一脸郑重,旁边的云黑则又着急又紧张又害怕的样子!路过的好几个农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在旁边围着,随时等待出手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散开,空气仿佛静下来,没人说话也没有声响,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痛苦,但却像受到了上帝的召唤,坚强地忍受着痛苦,等待着完成我最荣耀的使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快痛的昏迷。
老翁厉声说:“快了!”
众人围进了一步。
农妇说:“是快要生了,牛的屁股越涨越大,里面的小牛快出来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翁:“先不要急,牛在生崽的时候,就像人在生孩子,都有一个痛的过程,要靠他自己的力量产下来,中途人不要走开,碰到生不下来,有情况的时候随时可以帮一下忙。”
“不过最好还是牛能顺利产下来,要是难产就会很麻烦。谁也保证不了,只要小牛先出来脚就好办了!”
农妇赶紧点头示意听懂了,脚步前后晃点,两手搓着,很着急的样子。云黑则在旁边一声不吭,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紧张的气氛已把她彻底控住,身子动也不动的前倾着,她的表情惊奇、震惊、害怕!其它几年围观的农人也都一动不动地屏着气息。
我身体突然一阵战栗,浑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如果疼痛满分十分,那之前的大概还只有七八分,但这下疼痛却骤然升到了满十分,疼得撕心裂肺,眼前景像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还是疼痛下的不清醒......我,已,快坚持不住了!!
云黑这时终于哆嗦地走过来,她双眼雾气地摸着我的头,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就这样眼睛直直地没有表情,痛的顾不上。
“腿出来了,伸了一只又来了一只,两只腿。”不知道是谁眼尖第一个发现。
老翁叫道:“好!”。
众人都稍松一口气,很快又不再吭声了。
老翁握着刚下来的小牛的两只蹄,没有用任何力气。他在等待着我继续用力,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空间,痛成一片虚无的状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又拼尽最后的力气一鼓作气地发作了出来!
本来站着生产的我,此时两个前蹄已痛成半跪状态。
众人齐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这边老翁握着小牛蹄的手稍稍使了点暗劲,配合着拉,大概十几分钟后,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像卸了巨大包袱,这点轻松像劫后余生,让我晕眩,让我虚脱!我顺势躺卧了下来,下边早已有铺垫着的厚厚干草接应着。
众人手忙脚乱地打理着新出生的小牛,农妇赶紧为初生的小牛做基本的清理。我还来不及看一眼,便有点昏了过去。直到感受到小牛在肚皮下的吮吸,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只见小牛已经被清理的比较干净了,眼睛闭着,身体小小孱孱的,我不由生出一种别样感情,眼睛全是雾气,雾气散去很快便是内心丰盈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