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也有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人。她是个乡下妇人,也是个自以为很高雅的老太太,我的奶奶,总是这般,让人感觉很讨厌,也让人感觉全世界就只有她对自己好。
我是传说中的留守儿童,总是以自己的方式来忘记生自己的那个女人,我的记忆里,无论是生病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亦或是快乐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人在我的身边陪我,或者说不上陪吧,只是单纯的站在我的身边,她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老太太。可是我偏偏会不争气的在她的讽刺亦或是变相的安慰下,脱口而出那些属于弱者的言语。我不想的,不想这样伤害这个老太太,不想让这个陪伴我成长时光的女人伤心,而我在这些日子里,我究竟伤害了她多少……
我亲爱的老太太,我究竟,究竟对你做了多少事情才能让饱受冷漠的你流下那样撕心裂肺的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儿时的那些我已经不记得了,而现在已然长大的我,却依旧做着那些伤人的事情,天这么黑,我这么冲动,这么令人心痛,这么让你难过,这么让你心酸,这么不懂事,这么让你夹在我与父亲的中间难为。我不该的,我想要道歉的,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脱口而出冰冷的语言。把门关上,上锁,默默的流着眼泪,口里却依旧嘴硬的难听,然后听着你在门外的悲伤的声音,缓缓蹲下,不出声音,最后是沉沉的叹息。老太太,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向那个陌生的父亲道歉,那个喝了酒就会给家里带来灾难的男人,那个为了满足自己赌欲而偷了我两年零花钱的男人。
那破碎的小鱼罐头,散落的一角一角的硬币,那是什么?
我的奶奶,买了一个新的储蓄罐,很漂亮,是粉粉的小猪猪,给了我一大把硬币和纸票,可是我再也没有存过钱,再也没有和那个男人好好的坐在饭桌上吃饭。
可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阿谀奉承,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自己的生活。我需要钱,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需要有人能好好对待我的老太太。
我还有一个妹妹,跟着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生活,在他们在为生计奔波时,他们想死了我和老太太在家的生活。
“你很幸福吧,和奶奶在老家安稳的生活。”
“你的妹妹很可怜的,让让她,她小时候和我们受了很多苦啊,你做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她。”
我很好的照顾她,因为我想要安静,也许只有在老太太身边在可以。可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有没有想过,在老家,有一个孩子,喜欢画画却不能,喜欢看书却不能,害怕黑却不能说,想哭却要忍着,相见爸爸妈妈只能等着春节,想要哄老太太高兴却只能努力学习。在他们伸手向老太太要钱时,老太太还只拿着一千块的退休金,给了他们,我和老太太只能去老家的老家——农村里的爷爷那里背了一大袋米,拿了一大筐的鸡蛋。一只鸡吃两个星期,我顿顿有肉吃,顿顿有鸡蛋,可是老太太的碗里始终只有绿色,她告诉我,她不喜欢那些肉,我那时甚至会背着老太太将不习惯吃的鸡皮给扔掉。直到后来,小学二年级的我,早上五点起床给自己煮八毛钱一袋的方便面,不放鸡蛋,不放青菜,就着咸菜,吃完以后看百家讲坛。还记得方便面吃完以后,我开始买五毛钱两个的包子,豆沙的,从来都舍不得吃肉的。夏天,我有每天五毛钱的零花钱买冰棍,我从来不知道烤肠和冰淇凌是什么味道,每次啃着绿豆冰棍,走进小巷里,抄近路回家,回家吃老太太早就准备好的玉米面馍馍。
我从来没有穿过三位数的衣服,袜子是奶奶的,衣服是大姐的,据说很贵,可那时候灰暗的色调并不适合还是三年级的我,我不喜欢,我甚至试过反抗,一个冬天,我只有两套牛仔服,一套姥姥买的,一套那个女人买的。不要问我老太太怎么没给我买衣服,因为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她了,她去北方帮父亲和母亲看店了,给他们做饭,给我的妹妹梳头。我被送到姥姥家,吃的好,却很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老太太,我的老太太,我不想她去陪别的孩子,可是我不能说。
现在,或许是出于内心的愧疚,我有好看的衣服,好多的零花钱,有所谓的父母,可他们做的都是自以为是的补偿,尽管把老太太接到了我身边,一起生活。可是我看见了被疼宠的妹妹,她六年级了,不会梳头,不会煮饭,不会因为没有零花钱而烦恼,不会因为家长的不允许而不能参加学校的活动,不会没有好看的衣服,不会……我很难过,可是我不能说,我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嫉妒,会把我的老太太越推越远。
直到现在,越来越远,我已经不能和她好好说话,我必须学会一个人忍受。
外出学习,身上只有一百块钱,可学校需要我们交六百块的报名费,晚上10点58分放学,我打了父母共四部手机的电话,没有人接,我选择第二天打。
第二天,依旧是那个时间,
“宝贝啊,有事明天说,我要睡觉了……”20秒,我的母亲。
“宝贝!爸爸在忙,有事再说吧……”30秒,我的爸爸,我听见旁边“给钱”的声音。
我的父母,仅限于50秒的对话,我等了两天,我没有来及说出一句话,可是我必须继续打电话,我需要六百块钱。所以,我选择了老太太,电话没人接,我很难过,两分钟后,有人打了我的电话。
“奶奶,我没钱了。”
“这么晚了还没睡,要多少啊,艳艳,急吗?我起来去银行给你汇!等下啊……”
“不急!我打过电话了,他们说明天给我汇,你睡吧”
“好的!那边过得怎么样,累吧!我家艳艳最厉害的,我相信你……”
还有很多话我没听见,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哭,我选择了说谎,选择去借钱,也许只是为了一点点身为女儿的尊严。
我的父母,我有多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我又有多久没有给我的老太太打电话了?
我的老太太,你还好么?
(或许你会认为我不懂事,很幼稚,很偏执,可是这的确是我一字一字打出来的。也许每个人都会报以不同的看法,也许更多的人不会理解我,可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