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不是一种情绪,确切来说情绪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悲伤只是语言符号系统里的悲伤,被主体拿来解释此刻心灵现象的工具。而你此刻的心灵现象,在精神分析师看来,本质上是体验到了符号系统的不一致性,简单来说就是你遇到了不符合自身预期的事。这个被符号系统抛弃的感觉,就被语言定义为悲伤。
根据索绪尔的理论,语言是分为能指与所指。何为能指?就是悲伤这个词本身能代表的意思,何为所指?就是悲伤在语境中所真正所代表的具体的某种心灵状现象。为什么同一个词要有能指与所指的分别?聪明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因为语言作为一种文字符号,已经出现了偏差。悲伤代表的心灵现象有很多种,正所谓有人有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在语言层面,我们却只能近似此刻的心灵状态。当你无法用语言描述情绪时,你就感受到了,来自符号学系统之外的实在界冲击。其实人的每一次悲伤都是不一样的,但你在语言系统找不到更多词来描述你的心灵了!
于是人类中有些人,会在文字符号系统内试图找到更多的词,来近似描述人心灵状态。从事这种劳动的人我们则冠以诗人、文学家的职业称谓。而另一些人则选择彻底放弃文字符号系统,用声音符号来记录,这就是音乐家。声音是特殊的,声音符号本身就是能指所指一体的。所以音乐更能精确地描述人的心灵状态。
有句话说,在面对重大历史事件面前人总是失语的。这是因为语言已经起不到解释的作用了。(并不是说在其他时候语言可以获得解释力,因为有能指和所指的必然性之分,语言在到达心灵的终点时总是要被曲解,任何一种语言解释,都是人的自欺罢了。但是当发生的事情太过创伤时,语言连自欺都做不到了。)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听音乐来治愈悲伤,因为音乐作为一种不能被语言消解的实在,进入到人的心灵时,可以准确解释此刻的心灵状态。一件事物如果能够得到解释,其实就已经被“治愈”了。并且还能让人体会到一种脱离符号系统的轻松。
回头看我们的生活,意识就是语言。我们的世界所是被语言系统规范的。一切都在语言系统的秩序下运行。人们常说,什么场合就该说什么样的话。反思一下,这就是语言系统在规范人类的话语和行为。人是会被这种束缚压抑和奴役的。
音乐作为语言系统之外的东西,可以对抗这种束缚,因为音乐是不能被语言化的。也就是“我听够了人话,我想听听人话之外的东西。”
但是歌曲仍然是语言和音乐的结合。也就是你可以在歌词里,可以找到一些解释,也能在音乐里找到一些解释。但后者的解释力是远远大于前者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更彻底纯粹地喜欢听纯音乐、古典音乐这些东西。(即使歌词里面的语言已经被音乐化了,它的音调音高都不再是语言系统里所规定的那样)
喜欢听纯音乐的人一定是反叛世俗精神的。他们放弃了语言系统的束缚,用音乐思考而不是用语言思考。这样看来音乐本身,就具有革命性的特点。历史上的种种革命,都伴随着特定的音乐或者歌声。就连冲锋时候,都要先吹冲锋号,因为这段旋律,比一句简单的“冲啊”,更能鼓舞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