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鼓起勇气又刷了一遍黑暗童话《当怪物来敲门》,当中的信息量之大,寓意之深,几乎每句对白都是一堂心理课。
这部影片治愈的力量在于,它会先把我们内心虚假的繁荣彻底摧毁,强迫你直面那个不那么美好、甚至有时残酷的真实世界,然后你会痛,会成长,但最终能在现实世界脚踏实地,勇敢、好好地生活下去。
电影讲述一个叫康纳的小男孩和他患有绝症的妈妈的故事。正如故事开头介绍那样,“对于孩子来说,他已经很大了;而对于大人来说,他还是个孩子”。
康纳的父母离异,与生病的母亲相依为命,因此他不得不早早学会照顾自己,还要照顾长期卧床的母亲。
生活的苦难使康纳被迫成长,所以如果说他是个孩子,他的经历又让他比同龄人成熟很多;而如果说他是大人,他的生理年龄却还是个孩子。
由于对妈妈死亡的恐惧,康纳每晚做着同一个噩梦。梦中的他站在一个墓地里,与母亲遥遥相望。突然狂风大作,地面裂开,正当母亲坠入深渊之际,康纳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可惜最终还是无法挽救自己的母亲。
一天晚上,怪物来到康纳面前,要求用三个故事换康纳的真心话。往后每天半夜的12点07分,怪物便准时出现并给康纳讲一个“不合常理”却又真实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情节都顺理成章,可真相和结局却令人匪夷所思,充斥着人性复杂的味道。爱情、亲情、权力和信仰(信念),每个故事铺开都是一个课题。
故事里没有好坏对错,好人可能会做坏事,做坏事的也不一定是坏人。与真恶相比,更可怕的是伪善;而与残酷的现实相比,把我们击垮的往往是内心那些“虚假的繁荣”。
第三个故事发生在康纳自己身上。康纳在学校是被欺凌的对象,凌霸者说每次看到康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时,就想把他狠揍一顿。而康纳每次也只是默默挨打从不反抗。
直到一天在学校餐厅凌霸者过来握手言和,说终于明白康纳为什么总要盯着他看,那是因为康纳自己想要挨揍。
凌霸者决定以后再也不揍康纳了,只会永远把他当作隐形人。这话却瞬间燃起了康纳的怒火,结果冲上去把凌霸者打进了医院。
没什么比像隐形人一样长期被无视更让人恐惧和绝望,而被揍更是康纳对自己的一种自我惩罚。
其实整部影片都充满康纳对自己的惩罚,从他把外婆的家砸得稀巴烂、把外婆最珍贵的落地大钟推倒,到把同学打进医院被校长叫去谈话,康纳都问了外婆和校长同一句话:“你不打算惩罚我吗?”。
为什么康纳如此憎恨自己?
每当母亲治疗一次次失败需要更换方案时,都会告诉康纳这次一定会好。而每当康纳听见母亲的话都会不断反复确认“是真的吗?”“你确定吗?”,甚至在确认过后还不自觉地说:“你可以告诉我(真相)的。”,然而却还是自欺欺人说母亲一定会好起来。
其实真相是什么早已心里有数,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我们的“全能”幻象被无情粉碎,剩下那个虚弱无力的自己。当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等着、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受苦、最终离去,难免不对自己产生忿恨。
看到死神就在前面,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走过来。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煎熬,就像有人押着你去排队跳蹦极。
这种对死亡的等待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恐惧和窒息,你知道逃不掉,但却又等不来,于是唯有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
“希望一切早点结束”,就是康纳的真心话,也是康纳自我惩罚的终极原因。
当母亲病危时她把康纳叫到床前,康纳却因无力面对而愤怒并不愿跟母亲说话,他独自一人跑到墓地把怪物唤醒,对着怪物怒吼:“我从来没召唤过你,如果你真是我召唤来的就应该去救我母亲!”,怪物却回答:“我是来治愈你而不是你母亲的。”
康纳跪地痛哭,苦苦哀求,他不明白为什么怪物不去救奄奄一息的母亲却总是说来救自己。其实在此之前康纳问过怪物它身上的紫杉木是不是能治百病,如果是的话能不能用来救他母亲。而怪物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当然,如果这样有用的话。”
除了学会承担以外,有时成长更意味着敢于承认自己的局限性。当你认定自己有能(责)力(任)去改变别人的命运时,也许这时最该救的人是你自己。
此时噩梦的场景再次出现。母亲站在不远处,地面裂开,康纳再次抓住即将坠入深渊的母亲的手,最后母亲还是掉了下去……
这时,怪物走过来逼迫康纳说出真心话,康纳坚决拒绝说“如果说出来会死”,怪物步步紧逼把康纳赶到悬崖边上说“如果你不说出来才会死。”
康纳终于坚持不住说了真话:“我想结束这一切……是我放开手的,我没办法救她……”说完,怪物把虚弱的康纳拎到手中,并说了句:“你真勇敢”。
勇敢,是因为康纳终于敢直面内心和真相,否则他将永远无法摆脱自责和恐惧,走向毁灭。
“希望这一切结束”,是想结束漫长痛苦的煎熬,不是母亲的生命;而放手,是终于敢承认自己的局限性,没能力救助母亲的事实。
面对病入膏肓的母亲,无能为力和结束痛苦就意味着放手并与她道别。这样残酷的真相谁也无法面对,于是康纳长期被剧烈的内心冲突撕扯着,自我惩罚也因此产生。
最后在怪物的陪伴下,康纳终于又回到了病房。这次他终于有勇气握着母亲的手说出内心最真实的真相:“我不想让你走。”
我不想让你走,但却没办法不让你走。
这是个绝顶残酷的真相,但是康纳终于勇敢地承认了。他紧紧抱着母亲的同时,也终于学会放手,让母亲安祥地离开了。那一刻正是半夜的12点07分。
故事结局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充满绝望。跟一般奇幻类电影不同,这里没有拯救,没有奇迹,你更找不到所谓的超级英雄。而怪物只是充当心理师的角色,一点点带康纳直面真相,然后陪伴着他经历痛苦,穿越痛苦,仅此而已。
如果要说奇迹,那影片中唯一的“奇迹”,就是你会看到人类心理那套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和自我修复能力。当康纳“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潜意识会以各种模式保护他以免承受过于猛烈的打击;而在经历了曾经以为无法跨越的伤痛过后,却又看到他涅槃重生般的力量和勇气。
《当怪物来敲门》治愈了很多人的“英雄情结”。身处苦难时没有绿巨人,没有钢铁侠,更不会有手拿长剑的王子骑着白马来拯救你。如果有,那也是你自己。
愿每个人依然心怀美好,同时拥有直面真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