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两点,张伟的电脑屏幕依然亮着。
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眼睛干涩得像是撒了一把沙子。
第三杯咖啡已经见底,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看着母亲傍晚时分发来的微信:"你爸腰疼又犯了,明天周末能回来看看吗?"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三十五岁的程序员,在这个行业已经算"老人"。
上周公司裁员,整个项目组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
上司暗示他们要"提高竞争力"时,张伟只感到一阵疲惫。
01、父亲的刨花
周末回到老家,父亲正在打磨一块木料。
七十岁的老木匠,手上的茧子厚得像树皮,但拿起刨刀时,手臂动作的线条依然流畅。
"现在没人要实木家具了。"父亲头也不抬,"全是什么复合板、颗粒板,钉枪啪啪两下就完事。"
张伟靠在门框上:"那您还做这些干什么?"
父亲停下动作,用拇指试了试刨刃的锋利程度:"上个月李老师订了个书柜,要求必须用老榫卯。他说现在买的家具,用不了三年就散架。"
老人突然笑了,"你记得王家庄小学那张讲台吗?四十年了,还在用。"
张伟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木料有自己的脾气",现在他盯着代码看太久时,也会觉得那些字符在跳舞。
"爸,您觉得有什么工作能做一辈子吗?"
老人放下刨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布包。
打开是各式各样的凿子,有的刃口已经磨去了小半。
"工具会旧,手艺不会。你爷爷传给我的凿子,我现在还在用。"
他指着墙上泛黄的图纸,"样式会变,但好家具永远要站稳、要耐用——这就是木匠的道。"
那天晚上,张伟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段代码,在服务器里漂流。
醒来时他忽然明白:父亲问的不是"用什么工具",而是"在创造什么价值"。
张伟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木料要顺着纹理凿,人生要顺着本心走。"
忽然发现这些年焦虑的不是职业本身,而是找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纹理"。
02、莫舍己道,勿扰他心
父亲腰疼发作那晚,张伟在帮他整理工具。
月光下,那些被手掌磨出包浆的木柄泛着温润的光。
他突然注意到墙角有个小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木制零件——都是各种家具的关节部位。
"这是..."
"榫头样板。"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再好的胶水也会开裂,只有榫卯咬合的地方,越用越牢靠。"
张伟拿起一个燕尾榫,严丝合缝的结构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想起上周修复的遗留代码,那些五年前写的函数至今仍在系统核心运行。好的架构和好的家具一样,经得起时间摇晃。
"您后悔做一辈子木匠吗?"
父亲拿起一个榫头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实的声响:"我后悔的是有几年为了赶工用了劣质胶水。人这辈子,最怕对不起自己的手艺。"
张伟想起程序员论坛里常说的"优雅代码"。
原来所谓永恒的职业,不过是找到自己与世界对话的方式——用代码也好,用榫卯也罢,重要的是创造的价值能嵌入他人的生活,像那个四十年不坏的讲台。
03、在流动的世界里锚定
现在的张伟依然写代码,但周末会去父亲那里学木工。
上周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问他:"前辈,您说AI时代程序员会被淘汰吗?"
张伟拿起办公桌上的木制杯垫——那是他做的第一个成功榫卯:"你看这凹凸结构,计算机能算出最优受力点,但想不出这样的美感。"
他打开自己正在写的代码,"就像这段程序,十年后语言可能过时,但解决问题的逻辑永远有用。"
下班时下起小雨,他收到父亲发来的照片:老人站在新做的书架前,旁边站着来取货的李老师。
配文只有一句:"木头会朽,但好手艺传三代。"
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张伟忽然明白:所谓能做一辈子的工作,不过是找到自己与时间相处的方式。就像父亲刨刀下的木料,褪去浮华后,露出最本真的纹理。
半山语录曾说:"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在这个算法驱动的时代,或许我们该问的不是"什么工作不会被淘汰",而是"我愿意把生命雕刻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