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蔡晓彤
静谧的房间里,李光海坐在地上,拿着床头柜上的相框端详起照片中的陈思惠,直到照片闪闪发出金色的光芒。
整个国庆假期李光海都没出门。他用陈思惠拿着吉他的照片作为书签,一页页翻起《邓小平文选》。他心中的疑惑很快有了清晰的答案,县里确实不该用太毒粪子的钱搞建设。
洗好衣服,李光海早早来到县台办,开始假期后第一天的工作。自己办公桌上盖着的一张照片告诉他,有人比他更早。他翻开照片。照片中,蔡晓彤拉着李光海的手臂,微微张着嘴巴,惊喜地望着镜头。
“小海,这么早啊?脸怎么啦?”蔡树人拿着笔记本走进办公室。
“主任早。没什么,就是国庆节和朋友发生了点误会。”
蔡树人绕着李光海转半圈:“喝!那你们这误会可真不小。我有个事情要问你:老林说你们拉到一笔30万美金的投资?”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正要向您和林叔汇报,我觉得这笔投资我们不能接。”
“为什么?”
“投资人林宝珍是一名台独分子。”
“这个老林和我提了。我们两个老同志都相信你,只是你有什么根据吗?”
“她的儿子陈思贤亲口和我说的。林宝珍的爷爷是二二八事件受害者。她的父亲在二二八事件中逃亡到了美国,在美期间一直极力主张太毒。林宝珍是台湾基督教长老教会信徒。这个教会近几年被狂热的太毒粪子把控。陈思贤说她的妈妈深受影响。”
“这些信息非常重要。虽然口头的说法还不足以证明对方就是太毒粪子,但我和林叔都相信你。这样吧,我会向上级汇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决不会靠不正当的钱搞建设,更不会让太毒粪子赚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再反过来粉咧中国。”
“是!”李光海挺胸抬头、目光坚定。
“你和晓彤,没事吧?”
“啊?”
“她一大早来我这说要休息几天,那个脸色就跟白纸一样,整个人都像是没了魂儿。都是一个科室的,大家都觉得你们俩最合得来,你明白我意思吧?”
“晓彤看大夫了吗?”
“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她这不像是大夫能治好的病。下面有辆摩托车你看到没有?老林的儿子送她来的。”蔡树人往里走去。
李光海朝下望,看到一辆黑色摩托停在楼下停车场。软绵绵的蔡晓彤正被一位年轻男子扶上摩托车。
“我去看看。”李光海走下楼,看到坐在摩托车上的蔡晓彤正向县政府大门口移动。
刚从食堂出来的林国庆对着儿子挥手:“骑慢点。”
“林叔早。”
“光海啊?我正要跟你说那个投资的事呢。”
“主任刚刚和我说了,我向他汇报了林宝珍的情况。”
蔡树人走下楼梯。
“这样啊。老蔡,一起在食堂吃吧?顺便聊聊。”
“走着。看来你家林大公子这回有戏了,他是在电视台上班吧?”
林国庆扫一眼李光海后笑着回应道:“是啊。小孩儿的事谁知道呢,毕竟现在是自由恋爱,我们也不能瞎掺和对吧?”
李光海心生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二、得到认可
早餐过后,李光海被蔡树人叫到了小办公室。
“光海,晓彤请假期间,接待工作你先替着。另外,曾有田今天来县里考察投资环境,大概10点到达县汽车站,你去接洽一下。”
“林叔不去吗?”
“我是想单独锻炼一下你的能力,因为……快去吧。”蔡树人欲言又止。
“好的,那我这就去准备。”
向林国庆汇报后,李光海认真研读起台胞投资的有关文件。9点20分,他整理好衣服,向县汽车站走去。
一阵等待后,李光海看到曾有田背着包从一辆公交车上走了下来,连忙说道:“曾老板,您好啊。”
“你好。小伙子,你这是挂彩啦?”
李光海这才想起,自己的脸在接待场合有损台办的形象,只能笑着解释:“跟朋友发生了点小摩擦。我帮您提包。”
“哦,好。我记得你是负责接待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没来啊?还有,投资的事,你们台办管事的也不来吗?”
李光海左右为难。他既不能说管事的不来,又不能说台办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所以让他单独负责。
“晓彤请假了。这不是我之前碰巧负责对您的接待工作嘛,所以台办让我为您服务到底。当然啦,不管您遇到什么困难,我们整个台办都是您的后援。”
“也好!对了,台商在这边投资具体能享受到哪些优惠政策啊?”
李光海觉察到这是以专业素养取得台胞信任的好机会。为了表现从容,他用一只手比划起来:“这个优惠可多嘞。第一,县里会优先提供给您建茶叶厂所需的工业用地、用水、用电等。咱们下午到村里看看,您可以选定一块适合的茶叶加工基地。”
“嗯。”
“第二,茶叶厂用的土地或者山地,在5年内都给您免费使用。第三,地方所得税不用缴纳。”
“好,这个好。”
“第四,您的茶叶如果是用于出口香港和东南亚,那建厂所需要的采茶机、炒青机、包装机、烘干机等机械设备,所需要的燃料、配套零件、车辆等等,如果是国外进口,可以免税呢。总之好处多多嘞,呵呵。”李光海忘记了第四项优惠的具体细节,他有些心虚。
“哎,我去办理入住登记。”
“我来看行李。”
在曾有田办理登记时,李光海终于想起来,台商从国外进口的机械和配套材料可以免缴进口关税和工商统一税,免领进口许可证。
客房里,曾有田的表情突然变得神秘,他小声说:“小伙子,我再问你个事。”
李光海放下行李,尽力表现得友善:“曾老板,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您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我和老婆开茶厂赚的钱,当然啦,要是不赚钱我们也不会来,你说是吧?我们赚的钱能汇到台湾吗?有没有什么限制?这一点你可要跟哥说实话。”
意识到利润能否安全转移才是曾有田最关心的问题,李光海笑着说:“曾老板您说笑了。我们邀请台湾同胞来县里投资,那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老实跟您说,您开茶厂可以带动县里就业,如果有先进的采茶、制茶和包装技术,我们更加欢迎啦。至于您赚的钱,当然是来去自由。咱们这是公平买卖、合作共赢啊。”
“非常好!光海,你真的非常专业。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我请你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李光海不是陪着曾有田在县里各个部门和君水村之间跑动,就是在研读《对台工作手册》、两岸政策文件等资料。因为上大学时就帮陈辉办理过各种投资建厂手续,李光海高效的工作日益得到曾有田的认可。
三、剑狮
早上,李光海和朱边生一起走进办公室。
“晓彤要结婚了啊?”朱边生一下坐到椅子上,挂在他脖子上的相机被重重磕到桌面。
李光海走过去,看到朱边生手上的红色请柬。“蔡晓彤”3个行书小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刺得他两眼生疼。李光海扭头望了下自己的办公桌,并没有看到请柬。
“咱们台办最近是好事连连。晓彤结婚,老林要去县委宣传部。你们俩也要抓紧啦,需不需要我帮忙介绍啊?”蔡树人拿着一份请柬从小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李光海再次看向空荡荡的桌面,终于确认自己并没有被邀请参加婚礼。
“光海,老林走后,何文海同志需要一段时间熟悉工作,你要多多协助他。”
“何文海?”朱边生问。
“对,他明天就到。”
“好的。”李光海回应道。年底繁重的工作,加上蔡晓彤结婚以及林国庆要调走,使他心烦意乱。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这样吧,今年只需要对新增加的台胞台属进行核查,工作量会减少许多。你也可以结合晓彤与老林的数据开展嘛。”
李光海平静地回应道:“我还是想每家每户都走访一遍,毕竟咱们这项工作需要打好群众基础。”
“蔡主任,你们好啊。”曾有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哟,曾老板,你好你好呀。”蔡树人走过去握手。
“我来找光海兄弟,他这阵子可帮了我大忙,哈哈。”
李光海向蔡树人汇报:“曾老板今天回台湾拿证件,我去送送他。”
蔡树人点头:“台办就是台湾同胞的家,帮你我们一百个乐意。要不要喝杯茶?”
“不啦不啦,还要赶飞机。”
李光海说:“那咱们走吧。这是一份我们县台办给台胞制作的《台胞投资指南》,重要的地方都被我标注出来了,给您留作参考。”
“好!”
在开往中左市的汽车上,李光海和曾有田一路攀谈:“曾老板,你们南投县有剑狮雕塑吗?就是一种工艺品。”
“剑狮嘛,好像有。我记得这个主要在台南市安平区卖。”
“能不能帮我买一个?我付给您钱。”李光海说着掏出钱包。
“不忙不忙,那个地方距离我那有130多公里嘞。”
“哦。”李光海轻轻叹气。
“光海兄弟,别叹气嘛。虽然距离我那有130多公里,但是我有朋友住那。我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快运给你,还不是这几天的事儿?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那真是太感谢您啦。不知道100块钱够不够,您先收着,不行咱再补。”
“哎,这我可不能收,咱是一家人。再说,要给钱你也是给我那位朋友啊,对吧?哈哈哈。”
“大伯,您够爽快。下次您来,我请您喝家乡米酒。”
“好!”
四、同志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蔡晓彤的声音迅速从楼梯上传遍整栋楼。听到这声音,县台办的人都面带笑容,除了正往台南寄钱的李光海。
“这是谁啊?这么开朗。”正打算和李光海商量工作的何文海问道。
“蔡晓彤,就是林叔的儿媳妇。”低头写稿的朱边生回答道。
“猜猜是谁回来啦?”背着包的蔡晓彤站在办公室门口张开手臂。
蔡树人打开小办公室的门说:“整栋楼都是你的声音,小心县长下楼骂你。”
“都是姓蔡的,主任,你可要护着我。”蔡晓彤走向办公位。
蔡树人来到何文海面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蔡晓彤,负责台胞接待。这位是何文海,接替老林的工作。”
“何叔叔好。”蔡晓彤对着何文海弯腰。
何文海伸出右手:“晓彤你好,新婚快乐,呵呵。”
握手回应后,蔡晓彤拿出一盒喜糖给何文海:“何叔叔您吃糖。”
“我敬爱的主任吃糖。”蔡晓彤转身偷偷对朱边生说,“给100块红包的大财主吃糖。”
来到李光海面前,蔡晓彤的笑容逐渐僵硬:“吃糖。”
“恭喜恭喜。”李光海接住喜糖。
“红包拿来。”声音颤抖的蔡晓彤向李光海伸出手。
“不邀请我参加婚礼还想要红包,只有这个。”李光海笑着拿出一个盒子。
“我邀请了,给了林叔我爸3份请柬。”蔡晓彤急了,“我这就去找他问问。”
“晓彤。”李光海连忙追出去,终于在楼梯转弯处拽住了她。
蔡晓彤哭着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一直都是。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李光海笑着打开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黄色剑狮,蔡晓彤连忙擦掉眼泪:“这是你新买的?谢谢。”
“光海,你过来一下。”蔡树人出现在楼道处。
“好的。”李光海跟着蔡树人来到旁边会议室。
蔡树人坐在桌子上说:“关于你和晓彤,我提醒你注意,你们不仅是朋友,更是同志。”
李光海站直身体回应:“明白。”
蔡树人的嘴角咧出一丝笑:“关于你之前反映的林宝珍的情况,经过组织确认,林宝珍的父亲林飞凡是太毒狂热积粪成员,是极狂热的太毒粪子。同时,按照你的说法,林宝珍也有太毒倾向。因此,县里昨天已经推掉了这笔投资。太毒是湾湾之毒,污染两边和平之毒。我们绝不允许太毒粪子一边赚国家的钱,一边向国家捅刀搞芬猎!”
“是。”李光海迅速立正。
“一定要记住,台胞的个人经历以及来大陆的真实意图我们不可能全面知晓,所以在热情接待的同时也要时刻保持景惕,必须严格遵循包迷制度,没有公开的文件、讲话绝不能擅自透露,级迷文件和工作笔记不准在宴会、接待和陪同游览参观时携带。”
“是!”李光海表情严肃。
蔡树人搂着李光海往外走:“去工作吧。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主任,何叔今天说要自己去走访台商,那我就开始做台胞台属调查了。”
蔡树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就按你上次说的,全部调查。群众基础要打牢,我对你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