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前一周,姜北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母亲的声音透着疲惫:"小风,你爸...住院了。脑溢血,医生说需要做手术..."
电话这头的姜北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父亲才五十出头,是家乡小县城中学的音乐老师,一辈子省吃俭用就为了供他上大学。
"严重吗?手术费要多少?我马上回来。"他的声音颤抖着。
"你先别急,"母亲强作镇定,"你姑父借了我们一些钱...你专心学习,比赛的事你爸还念叨呢,说一定要看你拿冠军..."
挂断电话,姜北风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呆坐到天黑。苏晴找到他时,他正盯着手机里银行APP显示的余额——除去下个月的生活费,只剩下不到两千元。
"出什么事了?"苏晴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姜北风把家里的事告诉了她,声音低沉:"我爸教了一辈子音乐,自己连架像样的钢琴都舍不得买...现在病了,我却连手术费都凑不出来。"
苏晴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姜北风却感觉她的手温暖得让人想哭。
"复赛...我们还参加吗?"良久,苏晴问道。
姜北风深吸一口气:"参加。我爸会希望我参加的。"
复赛那天,姜北风的状态出奇地好。站在舞台上,他仿佛能看见病床上的父亲在对他微笑。《北方的风》唱到"承认理想也现实了"时,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台下掌声雷动,评委们交头接耳,频频点头。
比赛结果公布,"北风"乐队以复赛第二名的成绩晋级区域决赛。如果能在决赛中获胜,不仅有五万元奖金,还有机会签约唱片公司。
"五万..."回学校的路上,姜北风喃喃自语,"够付手术费了。"
苏晴捏了捏他的手指:"一定会赢的。你们的歌是最棒的。"
决赛前两周,乐队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花在了排练上。姜北风又写了一首新歌《病房里的琴声》,讲述一个音乐老师生病时,学生在病房外为他演奏的故事。林小夏第一次听demo时就红了眼眶。
"老姜,"她抹着眼泪说,"这首歌会打动所有人的。"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决赛前三天,姜北风接到母亲电话,父亲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即进行第二次手术。
"医生说...手术费要八万..."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姜北风站在宿舍走廊的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梧桐叶,感觉自己的青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他想起《北方的风》里的歌词:"我们要承认周遭也长大了,承认把爱变得世俗了..."
挂断电话,他给姑父打了电话。姑父在县城开了家小超市,是亲戚里最宽裕的一个。
"小风啊,不是姑父不帮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歉意,"最近生意不好做...上次借的两万还是动用了进货的钱..."
姜北风道谢后挂断电话,翻遍通讯录,却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大学同学大多和他一样是穷学生,乐队成员家境也都不富裕。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大伯"的名字上——父亲的大哥,在省城做建材生意,家里最有钱的亲戚,但和父亲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已经多年不来往。
电话接通后,大伯听完他的请求,沉默了片刻:"小风,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姜北风握紧了手机:"您说。"
"别搞那些没用的音乐了,"大伯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毕业后来我公司上班,安安稳稳地赚钱。你爸就是前车之鉴,搞音乐能有什么出息?"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姜北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想反驳,想说音乐对他和父亲意味着什么,但手术费的数额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考虑一下。"他最终说道。
那天晚上,姜北风一个人去了天台。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却感觉不到冷。口袋里手机震动,是苏晴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家里的事了,需要帮忙吗?我在天台门口,可以进来吗?」
姜北风回头,看见苏晴站在天台入口处,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他点点头,她便快步走了过来。
"我爸妈听说你父亲的事,"她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姜北风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两万元的支票。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不,这太多了,我不能收..."他试图把信封塞回给苏晴。
苏晴按住他的手:"是借给你的,等你以后成名了再还。"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眼中的担忧出卖了她。
姜北风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重量压在胸口。他蹲下身,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苏晴蹲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我大伯说...只要我放弃音乐,去他公司上班,他就借钱给我爸做手术。"他的声音闷在掌心里,"苏晴,我该怎么办?"
苏晴沉默了很久,久到姜北风以为她不会回答。最后,她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会有人理解,有人不理解。但最重要的是,多年以后,你自己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她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北风"乐队初赛时的《北方的风》,姜北风的歌声在夜风中飘荡:"我们要承认理想也现实了,承认命运早都安排了..."
"你知道吗,"苏晴说,"我第一次听你唱这首歌时,就觉得你唱出了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困惑。我们都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挣扎,都在寻找自己的路。"
姜北风抬起头,发现苏晴的眼中有泪光闪烁。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是落在地上的星辰,而他们站在这个高处,像是站在青春与成年的分界线上。
"决赛...我们还去吗?"苏晴问道。
姜北风看着手中的支票,又想起病床上的父亲和大伯的条件。他想起父亲教他弹第一个和弦时的笑容,想起自己写第一首歌时的兴奋,想起站在舞台上时那种灵魂都在燃烧的感觉。
"去。"他最终说道,声音坚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把歌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