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宝儿
某天和母亲散步,看见路人在一颗老树前围观,树身粗壮得合着几人的手臂恐难将其抱住,条条曲线状的皱褶在视觉里厚重有余,树皮开裂成一个个齿儿,盘根丛生,大面积地一宽占据。
直矗顶上的树干或穿过马路对面相邻的枝叶,与它们缠绕在一起,裹成密密麻麻的绿海,随风摇曳,并将天空的一角挡在它的屏障之下。有的在顶端处斜着往下,吊起一个个自然生成的垂直状。
“这树有上百岁了吧,”我说,“小时候那会见它可没这么大。”我摸着面上的凹凸表层。
“小树长成大树总是很快的。”母亲也瞅着它,笑了笑。
这条马路对我来说是熟悉的。在幼年时,父母的店就在它的正对面。
依稀记得个头小小的我仰望高高的树,试着用两手环抱树身,未能如愿。未经整修依旧长得分外出众的枝叶,弯着腰枝乐开了怀。每每被阳光热晒,恰逢经过遮阴避阳之地,我总是在树下磨蹭着不走。
风一吹,树一遮,好不惬意,如果再来个冰棍,那就再好不过了。手捧绿豆冰,口里咬着,三下五除二在嘴里就被消灭,喉间、牙齿都沁着爽。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默默回望了老树一眼,树与树之间不分彼此地伸长了枝杆,交织着摩挲。
在一年又一年的风吹雨打,热晒焦烤里它改变了风姿。树干倒斜着,即便努力向前摆正,依然向左向右地倾起。
一切事物皆至尘世,有形无形之物,因为有了某种元素的参与,也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感情色彩。
人的大脑并非完整的资料库,儿时的记忆尚且模糊,努力挖空脑瓜子,有时也只能捕捉到些许。
就像母亲年轻时的容貌,年轻时的日常,年轻时与她的相处,都在一边淡忘里丢失了许多。
由于举家搬迁的关系,为数不多的母亲相片到最后不见踪迹,只剩一张和母亲牵手的黑白照,照片里母亲挂着浅淡的笑,小手被轻握着。
母亲随着年岁上长,忧心甚多,身体越发不如从前。
“她说我是老人家了,我很老吗?”在一次午餐中,母亲笑谈在银行办业务时,工作人员对她的称呼。
……
“嗯,您还年轻,现在80多岁才能称为老人。”我打趣着掩饰自己的情绪。母亲笑着舒展了前额。
当容颜已改,神采不再时,“不要长大亦不会老去“的随想漫无边际地发散。明知过去再美,也终将被化作轻风,飘然而逝。享受当下亦才是最重要的过程,让生活里的精华成为永恒。
年轻,在我的脑里,是许多许多关于母亲的话题。
那时的母亲,气色好,精神佳。
还记得四岁时帮着母亲收拾外晒鞋,跑起将它们放在母亲面前,只为赢得她的笑容;玩家家时,母亲不厌其烦地叫唤着我吃饭的情景,那时年轻的脸庞不见皱纹;年幼时跌睡到床铺底下,被母亲从黑呼呼的床铺板层拉出来的趣事;在店里闹腾时,母亲脸上现出责怪的表情;在学生时代,母亲参加家长会时端坐一旁的认真样,那时她依旧白净的脸庞……
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白发增多,皱纹就像曲折的山壑,眼睛因为长久的失眠深陷,变得浑浊无精神。
当第一次见到母亲头上大面积的白发时,我看向别处,那亮得刺目的白让人心疼。
下一辈的成长,上一辈的老去。自知生物定律,无力更改。年轻,年老,似一声长叹,还未喘息,紧跟其上。
回想幼时,玩着石子,手抓起一个,又放下一个,又将它们合成一块再捡起,亦或再重新放下,这些特意从树下,草丛中捡来的小石子,成了我玩乐的主要工具,到了最后,这些捡来的小石子被弄丢得越发少了。就用破碗磨去梭角,做成与石子一般形状的继续上手。这样的自制玩具,足以让那个年代那个阶段的我玩得尽兴。
那时的母亲精力充沛得忙乎着。
那时的我玩着乐着,真好。
散养的女生,被放到姨妈家,外婆那。一年后,母亲带我回家时,一脸抹得脏脏得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被吓了一跳,带着我到里屋洗了洗。在返城时,我还在做梦似的看着母亲。
那时的母亲年轻,脸颊肉肉得有弹性。那年的我淘气,将头梳一个一个地往楼下丢,只因可以不扎烦人的辫子。
往日不可溯,年华亦有褪却时,就像小树长成大树,那必经的萧凋总在行经的过程中;往日亦生辉,它的光彩在时间的流逝中,变为独特的精神丰富着自己。
于是那些被推其至顶的黑白色调里,一个冲锋陷阵的孩子王,一个跳着皮筋数着节奏的女生,一个被父亲高高举过头顶坐在肩膀上的女生,一个只会告诉家人幼儿园的老师是有各种颜色的女生,(白老师、红老师、蓝老师),它已经在滑前的时光轴里渐渐地浓缩成一个厚重的点,透过大脑,可见里面排放着零零种种值得留恋的影子。
脚步可走可停,时间却是一刻不容缓,当昨日变回了记忆里的一杯美酒,久久醇香,今日在可数的日子里亦珍惜当下拥有。
小树长成大树,总是很快的,人的成长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