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田娃子走后，涛娃子开始在周日加一节晚自习。天黑路滑，他妹拿着手电去接他放学。一路上，涛娃子好奇地问起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在干啥。无外乎妈到中间屋推磨子，爸出去赶了个白事的场子打牌，二妈跑到岩子村去做耶稣教礼拜，秀娃子帮忙喂磨子。
女娃子被吴燕燕安排儿童节《春天在哪里》舞蹈，晚自习后加班排练。临近六一，效果没出来，不断拉长排练时间。有一次，涛娃子等到十一点半了，被告知晚上不回家了，在学校女生宿舍挤挤。黑天暗地一股脑儿砸在涛娃子背上，夹着手电独自离开学校。路粘在脚上，似乎只走不前，平常短短的一截路，走得很长很长。好不容易到了洋磨沟口，手电筒时明时暗地闪，电池没电了，这可咋整啊？回家的路淹没在黑夜里，堵死了迈开的腿，脑袋一片空白，眼里只有黑。
跌跌撞撞地试图借个手电回家，接上回家的念想，这是黑里唯一的光。学娃子窗户亮着，吸引着涛娃子去借光。敲开门，说明来意，学娃子父母不放心他黑夜里爬山路回家。涛娃子从未在别人家过夜，除了守着香港回归仪式睡倒在桂芝姐怀里外，犟着非要借手电回家。学娃子从被窝里爬起来，拉着涛娃子睡下，这是他第二次拯救涛娃子。涛娃子睁着眼睛，木愣愣数着棚楼的席纹，墙皮光滑得挂不住自己。陌生地连床单被罩都硌硬得没有自己的位置，似乎排斥这个外来客。
那一夜夹杂着香港回归的片段和外婆大炕的热过去了。第二天回家谎告爸妈在大舅房间睡下，担心被责骂：“舅和姨都在校，干嘛麻烦别人。”他们不知道田娃子虽走了，那屋里还有他的影子在，不时地冒出来，鬼脸、冷脸和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