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幼儿园开始就坐不住,我们老师就经常会跟我说,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坐姿有问题,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异常残酷,用大白话讲就是你给我老实点。老师跟我妈说我这么好动送去学个跳舞挺不错的,我妈就送我去学了拉丁,拉丁很难,入门就得压腿劈叉,我压不下来,也劈不下来,基础没打好,后来对跳舞就失去了兴趣。从此以后我像是进入了一种循环,就比如说上学之后啊,我数学基础很差,越到后面越学不会,做一张试卷大题第一道就不会,想一刻钟,算了下一道吧,还是不会,在下一道还不会,我盯着试卷,后背直冒冷汗,一百五的卷子基本就靠几十分。后来我想干脆算了,不上了,又不是只有学习一条出路。我学过很多东西,都不精,唯一坚持下来的爱好就是看书。
对于运动我是一点也不爱,除了马术,我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马一步也不走,教练让我踢它的肚子,我踢了一下教练说太轻,用力一点,它现在不听话就是在欺负你。当时对于这个生物还是比较陌生,我不敢对这么一个大块头太用力生怕摔下去,可我怎么让它听话让它走它就是不动,僵持了一会,我猛的用脚跟蹬了一下它的肚子,教练说我很有天赋,说我学的很快,一节课的学习进度是别人两三节课的进度,一节马术课的费用很贵,我想我既然这么有天赋那我学到不就是赚到了吗。除了这层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有一次我刚学到不抓住缰绳在马背上起坐、打浪、压浪,当时很害怕,还不敢松开缰绳,慢慢熟练了就试着缓缓松手,好几次之后我能成功不用手去控制马了,当时还很开心,我觉得我跟这匹马挺有默契的,哪知道就在停下来的时候,马开始低头又弹跳起来,惯性使我的小腹狠狠的撞在了马鞍上,教练告诉我,你太相信它了,当它要低头的时候不要害怕,用力拉住缰绳把它的头拉起来,控制住它后再安抚它的情绪。总的来说这些手段,就是让它听话。
我不爱运动,佟文平时也不运动,所以他说他没有麒麟臂,他说他一天到晚整理文章整理资料,写论文看文献脑子都疼,就想好好休息。
我说,听说接吻是很好的休息方式,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说,稳住稳住,鼻子都出血了。
我说,你这么害羞,怎么找对象,爱情来了你不主动没关系,但你别躲呀。
他给我拍了张照片发过来,还真是流血了,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还真有撩一撩就流鼻血的人啊。
他说,刚刚擤鼻涕擤狠了吧。
我觉得好笑,说,该不会是被我撩上头了吧,没事,多经历几次就好。
他说,应该不至于吧。
我说,原来如此。
他说,说是你撩的你开心哈。
我说,那你喜欢被我撩吗?
他说,周末好好唠唠再说。
我说,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实话实说就行。
他说,哪个男的能拒绝。
我说,那就是喜欢咯,我也特别喜欢撩你。
他说,睡了睡了,明天还得干活呢。
我说,那我去你梦里找你,给我留个窗户啊。
他说,不行,开窗户太冷了,给你留个门缝,你加油。
我平时睡觉睡的都很晚,几乎都是凌晨三四点才睡,那个时候的空气凉凉的,那是一种意料不到的喜悦,提醒我在这糟糕的人世又多活了一天。
我16岁就被家里送去看心理医生。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我不爱学习。其实我不是不爱学习,恰恰相反,我很爱学习,我很爱看书,而且我只看有深度的书,只是我不爱上学而已。
生活中如果有人唱黑脸应该就有人会唱白脸吧。但是我的生活却不是这样的。爸妈唱黑脸,大伯父大伯母也爱唱黑脸,我有两个伯父,大伯父大伯母都是大学毕业今年七十出头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我哥很早就出国了,驻外武官,二伯父则在N市从政。于是大伯父大伯母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小孩,我爸妈也很怕我大伯父。
他们觉得他们对我哥哥的教育很成功,于是就想在我身上再来一遍。但是这种爱却是极其沉重又矛盾的。他们会拿我哥跟我比较,大伯母知道我爱吃鸡翅,专门买了一个很贵的锅经常给我做鸡翅。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哥那时候难得吃一次鸡翅,吃的时候还说,妈,这只鸡怎么不多长几个翅膀,现在你想吃多少有多少,你的这个成绩比你哥不知道差多少。他们还不让我交朋友,与其交朋友不如多花点时间做几张试卷。放学的时候如果我跟成绩好的人走在一块,他们会说,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吵架好的人一块的,你不怕把人家带坏。我跟成绩跟我差不多的人走一块,他们会说,就是这帮人把你带坏的。每天放学,他们会拎起我的书包晃一晃,书包轻了,他们会说,你这个学干脆别上了。书包重了他们会说,这么多书我看你回去到底能读几本。反正横竖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童年也没有快乐的校园时光,甚至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爱的是我还是他们渴望未来成功的我,我清楚的知道我永远变不成他们希望的那样,他们把欲望投射在我身上,他们的打骂就是雕刻我这个模型的刀。我生活在极端的家庭里,他们在那个年代逼了自己一把成功了,在这个年代逼了我一把,却让我的心死了。必须飞出去,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打开鸟笼,但是我知道,我必须飞出去。15岁之前我连一个人过马路的机会都没有。心理医生听到我妈妈“爱”的表达就是“我们把她保护的很好”感到非常震惊。劝他们也看看心理医生,他们明白他们这种自私的方式错了,而我飞走的机会来了。
你们听说过音乐死去的那天吗?音乐死去的那天是指,1959年2月3日,那天巴迪·霍利、里奇·瓦伦斯和查利森这三个摇滚巨星在一次飞机坠毁故事中遇难。事实上里奇本来是不应该踏上那架飞机的,那本该是属于汤米·阿尔苏普——那天晚上和里奇掷硬币打赌的一个音乐家的位置,他是一个出色的吉他手,但和那三个人比还是差远了,然而那天夜里转动的硬币更偏爱他,他输掉了赌局,留在了艾奥瓦州,但也因此活到了今天。平庸的人总是比天才活的更久。
在歌手里面,我最爱的是Eminem,他是全球公认的神话。他是个白人却在黑人区里长大,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目睹母亲风流成性,酗酒无度,嗜毒成瘾,以及平时那些令人不安的丑陋交易。音乐成了他唯一发泄的渠道,也是唯一可以让他诉说爱的方式。我第一次听他的歌才五六年级,后来他的音乐陪着两颊消瘦、印堂发黑,被考试折磨的肝肠寸断,拖着书包风尘仆仆回家的我度过了阴暗岁月。我萌生了一样去做音乐的想法。
我唱歌很难听,我不唱歌我作曲,从网上扒一些视频学着用软件做普通的伴奏,在音乐平台上注册一个音乐人账号,挂上去卖,歌词就几个字“关注评论得水印版音频,无水印版本音频请购买”。
我拿着做伴奏赚来的钱去了娱乐中心城市S市,通过关注的公众号联系了我希望去的那家公司的老板。
我跟他说,我想进你们公司。
他回我,那你来面试吧。
我说,好的。然后我就一个人带着行李去了。
我去的前一天我跟老板说,哥,公司在哪啊,我想定一个离公司近一点的酒店。
他说,等你面试那天再说吧。
其实我从这简单的一句话里面我就知道了,他就是走个过程再打发走我,而不是真的面试我。但是我还是去了S市,期间我跟他一直没有联系。
我在面试的前一天我说,哥,明天面试是我第一次面试我有点紧张,我能不能今天请你吃个饭啊。
他说,可能没有时间,我下班很晚。
我说,没事,我等得起,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说,那行吧,吃什么。
我说,吃XX市场的羊肉串吧。
他说,你对S市很熟啊。可是那家羊肉串很早就关门了。
我说,我对S市不熟,但是我知道你喜欢吃,我知道你喜欢吃鲜美的食物,1.31出生你是水瓶座,你平时也会看星座所以我就知道至少水瓶座特点多少你会沾点,你家里养三只泰斗,你很喜欢看商业杂志,你有两个混血女儿,你喜欢喝浓汤拉面,你喜欢旅游喜欢享受喜欢玩不喜欢麻烦,爱收藏鞋子。我觉得你很厉害我想跟你学很多东西,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
他说,我现在觉得你挺厉害的。
那天我们见面也没有吃羊肉串,他带我去吃的米其林餐厅。我也顺利进入了那家公司。公司一半都是外籍人员,每个人都要会英语,我是唯一一个未成年,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英语的,唯一一个没有大学毕业的工作者,在工作当中,老板对我很好,所有的同事都觉得我是老板亲戚,其实我不是,我只是有点小聪明,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动脑筋而已。你只需要把他的所有朋友圈全部都从头到尾看一遍,加上你的判断,嘴甜谦卑一点,进公司并不难。
上班第一天下班,那个晚上我从公司走路回租的公寓,望着钢铁森林高楼林立灯火通明,我满心都是期待。但是在日复一日中,身躯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累,工作压力逼的脑子里装不下任何东西,工作以外没有生活,没有热爱,也没什么向往,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自己也是那么冷漠,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至我离开,那时候我知道,音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