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是个南方姑娘,在世上混了十八年了,还没看过雪。
在某一年的冬天,我在北京第一次遇见了阿槿,她站在景山公园的最高处俯瞰着紫禁城,喃喃地嘀咕道:说好的雪呢,下到哪里去了。我从旁观经过,笑了出来:妹子南方人吧,这几年北京早就不怎么下雪了,想看雪呐,还得往北走走嘞。她小嘴一撅,悻悻地往山下走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槿的情形,我本以为我们就是彼此在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擦肩而过的过客而已,一瞥之后忘记彼此的容貌,从此再也没有交际。
可后来呀,我还是再一次看到了她,在医院的一个灯光昏暗的病房里。她憔悴的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我在旁边等了好久好久,她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看到了我后欲言又止——她怕是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罢。我坐在她旁边慢慢说道: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带你去北方看雪。她就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脸庞滑了下来。
阿槿是在宾馆里服用了过量安眠药,然后就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她后来对我说,当时她躺在冰冷的床上,眼睛盯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仿佛就看到了茫茫大雪。然后大雪开始漫天飞舞,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仿佛变成了一片雪花慢慢融化了。于是在一瞬间,她也不觉得有遗憾了。
我的心被狠狠的重击了一下,思绪也控制不住了。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那个也曾吃过安眠药的女孩。我拉着阿槿的凉冰冰的手,对她说:手这么凉,雪花落在你的手上都不会融化的。她听到后微微一笑,又慢慢睡着了。
一周后的清晨,我和阿槿坐在开往哈尔滨的火车上,她问我那天为什么会去医院帮她。我无奈的笑了笑: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我是你手机里唯一的联络人呀,我当时就好奇谁的生命中只剩下我了呀,于是我就来了。阿槿抱歉的苦笑了一下。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的开阔起来,寒风带着萧瑟在广袤的田野上吹过,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