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台很矮,甚至不能算作天台。它是长在家门口的别人家的房顶,就像黄土坡上的窑洞,不觉间就能走上别家的屋顶一样。
它不过四五米的高度,当然,这在乡下,可能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度量单位,然而在这车流不息,楼宇林立的闹市中心,它便是十足十的井底CBD。
它也有着不光彩的前身,譬如算是一个有年岁的违建,因为年岁早,在航拍时划水,意外通过了审核。就像超过了时效期的破坏分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立于阳光之下,有了合法的身份。
楼上的邻居跟先生闲谈,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原本以为会拆,等啊等,等到他的孩子出生上了中学,这栋小楼还是原本的模样。周围的一片片都站起来了,唯独它就像被遗忘了,或者说只有它倔强的坚持着,坚持着坚持着变成了高个儿里的矮子将军,成了井底之王。
我们调侃说,这是一种缘份,可遇而不可求。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加像样,我们种上了葡萄樱桃杏子,还有不同品种的金桔柠檬橙子。我想它的主人我楼下的邻居,一定是位好脾气的人,不仅容忍我在它的脑门子上开疆拓土,还能忍受“绿”了它。
因为在风口的缘故,各类树木长势远远不如预期的模样。尽管如此,大概生命的顽强就在这里,不管多么恶劣,花期永远都不会错过。四月里,整个坳口都是花朵的香甜,每一阵风过,仿佛万千家书随风出,又仿佛那一个个大橙子小樱桃已然成熟,咕噜噜进了嘴里,美滋滋的。
等到天再暖一些的时候,因着怀念,学着老爹的模样,在天台上架起了个简易的秋千。小时候老爸舅舅们会在秋高气爽的时候,花两三天功夫立起来一个高大无比的秋千,只为让他们的孩子们,能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让那欢声笑语洒满庭院,向上飘扬,而我又能为我的孩子们创造点儿什么呢?
偶然抬头,天井上灰蒙蒙的,看不到星星,然而惊喜在半空,五六只蝙蝠,不远不近,没有声响,一刻不得闲的飞着。因为承自父辈的心理暗示的缘故,我觉得这是个有福气的天井。尽管它四面漏风,但风是柔软的,轻盈的,也流进了霓虹,迸溅出光明,流进了能够写在六月里的风景。
天井里的六月如歌,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