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母亲的娘家,我的娘舅家看看。
母亲的兄弟姐妹比较多,除了大姨是当年姥姥姥爷抱养的以外,剩余的十一位都是姥姥姥爷亲生的。这兄弟姐妹十一位,成家立业后,生儿育女,抽枝展叶,都是一大家子。
我们首先去的是大舅家。大舅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当年高中毕业后,大舅没有考上大学,回村做了几年教书先生。再后来,大舅也不教书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至于他为什么不继续教书,其中的原因可能是不太方便透露,也可能是有难言之隐。
大舅的毛笔字写得一绝。每年春节前夕,十里八村的乡亲都请大舅帮忙写春联,一副接着一副的写,常常一写就是好几日。
大舅虽有文化,可是终究没能吃上一碗公家饭。他的几个子女,也都一般。妗子为人一般,又因生性悭吝而招致众人所不喜。小时候,我们逢年过节会去大舅家拜年,去了也只是喝碗茶而已。大妗子不会留我们吃饭,她的孩子们更是不会。
前些年,大妗子患癌症去世,大舅一个人索性连地也再没有种。他凭借着当年的老本,吃起了算卦的饭。自此之后,大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不在家的。
我回老家领结婚证那年夏天,到大舅家去。去了,表哥正在收拾房子,家里乱糟糟,灰头土脸的。被让进门,结果就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和表哥寒暄了几句,我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待我们到了别处不久,大舅才风尘仆仆地赶来,说他到庙上去了。
大舅虽为长子,但没能很好地起到长子的表率作用。他固执而倔犟,又顽固而太过精明。从前,因为搬迁姥姥姥爷的坟墓和众姊妹搞得面红耳赤的是他。因为婚丧嫁娶随礼的多少而与大家闹的不欢而散的还是他。
大舅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常年不劳作,所以身子骨还硬朗,至少比三舅的身体要好得多。
三舅是四个舅舅当中受苦受累受罪受难最多也是最重的。我们小时候,三舅家的日子还不错。但是后来,三妗子生了几场大病,三舅家的日子一下子就跌入了困境。加上三舅家的二表哥外出后几年杳无音讯,这对三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雪上加霜的事。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就把三舅的肩膀压弯了。这一次我去看他,他的头发比以前更白了,他的牙齿比以前更疏松了,他的双手比以前更皲裂得更厉害了,尤其他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从中间开了裂子,裂口处全是黑乎乎的泥土和污垢。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这又是怎样的一根手指头啊!三舅用这双手,在凌晨时候起床去放羊,用这双手春天的时候去播种,夏天的时候去浇地,夏末时候去摘辣椒,去背西瓜,秋天的时候用这双手收玉米,冬天的时候用这双手修篱笆墙……
年轻时候的三舅,是最有力气的人。年岁渐老,生活接踵而至的意外和灾难,让三舅的老境如此颓唐!
(2018/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