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集。
小学阶段的生活,留下很多深深的烙印,不能忘怀。
时间像一只蚌,苦日子像沙粒掉进在蚌的肚子里,肉与沙相互砥砺,磨啊,痛啊,蚌不断的分泌液体,包裹沙粒,以期医治那疼痛,谁知竟形成了宝贝——珍珠。我们曾经的那些苦日子,成了宝贵的回忆。
童年饮食1
现在孩子几乎能吃到任何想吃的东西,本地的、外地的,中国的、外国的,城里的、农村的,天上的、地上的,山里的、水里的,野生的、养殖的,什么大米白面,水果蔬菜 ,五谷杂粮,鱼肉蛋奶,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物质极大丰富。还有很多东西,我压根就没听说过。
你猜,我们小时候平常都吃什么?
蔬菜及副食品
我们生活在北方的包头,冬天和初春的蔬菜主要以白菜,土豆,萝卜为主,几乎家家有菜窖,用于储菜,这老三样几乎吃半年 。把这三种菜和豆腐粉条煮肉一起炖,当地把这种做法叫做大烩菜,味道厚重而纯正,类似东北乱炖,可是如果没有猪肉,这烩菜味道就寡淡了。
除了经典的烩菜,这三样还可以精工细作,什么醋溜土豆丝、醋溜白菜、炒土豆片、炖土豆、烤土豆、土豆泥、土豆饼、酸辣白菜、酸辣土豆丝,红白双丝,如果还有储存的大个圆白菜,做个白菜胡萝卜的烂腌菜,萝卜、蔓菁和芥菜旮瘩还可以腌咸菜,大白菜渍酸菜,也挺好吃。
我妈妈会做一种叫做块垒的土豆做法,在山西叫做不烂子,其实就是把土豆擦成短粗丝,搀上莜面或白面,切点生花生豆,加适量盐花椒粉,和在一起,上笼屉蒸熟,或用蒜泥醋酱油香油拌着吃,或炒着吃。我觉着块垒很好吃,每次都吃很多,味道难忘。妈妈去世,这个东西就成了回忆,长大后,在很多山西面馆吃过炒不烂子,样子与妈妈做的很像,但不是一个味。
春天,我妈妈还用榆钱和上面蒸熟吃,味道也不错,妈妈说在老家她们用槐花和面一起蒸更好吃。成年后,我在陕西出差,还真的吃过了蒸槐花,味道非常不错。
豆腐那时是凭票供应,不好买,吃的不多。但有时能买到豆腐渣,蒸熟炒着吃,还行。前段日子,我在北京的一家川味餐厅还吃过炒豆渣,做法更讲究,用青豆火腿肠和鸡蛋炒,那味道让我又记起来童年。
这种萝卜白菜土豆作为冬天主打菜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
到了夏天和秋天,蔬菜就丰富多彩起来,种类比较多,什么茄子豆角西红柿黄瓜蒜苔油菜菜花圆白菜青椒辣椒西葫芦……没有改革开放前,不允许个人卖东西,属于投机倒把,大家都在供应站西面的菜站买菜,那是个大棚子式的国营菜站,水泥砌的台子放着台秤,菜一筐筐的堆在台子后面,菜不能挑,都是售货员配给。蔬菜也不是随时都有,种类也不是应有尽有,而是运来什么你买什么,有时大家听说来了新菜,早早的就在大铁栅栏门排好队,等着开门卖菜,有些半大小子,爬门而入,排队的买菜人大声聊着天,等开了门,一拥而入,买卖声,吵架声,笑声,混吃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改革开放后,开启了市场经济模式,做生意的人多起来,个体户开始在供应站门前摆摊卖菜。新鲜而可以挑选,总觉那时的蔬菜,比现在的好吃,有菜味,可能上的有机肥,属于现在所谓的有机菜吧。
我觉得夏天最经典的菜就是西红柿炒鸡蛋(也是我学会的第一道炒菜)、蒜泥茄子,还喜欢生吃刚摘下的西红柿和黄瓜。
暑假,有时夏天下过雨,还去采过蘑菇,炖着吃,味道鲜美。
肉吃的少,凭票供应,那时大家都想买肥肉,因为能炼油,即使买到瘦肉大都炒着吃或包饺子,其他吃法很少。
还记得有种神奇的东西叫做人造肉,曾风靡一时,不知道什么做的,口感挺好,别说还真有点肉的味道。
小时候吃过一次难忘的红烧肉,那是在我们一次植树时吃到的。忘了是小学几年级,有次植树造林去很远的地方,学校要求同学中午自己带饭。
那天中午,大家在野外吃饭,就过上共产主义日子,饭菜集中在一起吃。同学们互相品尝各自从家里带的饭菜,这叫吃百家饭,其中一个同学带的竟然是红烧肉,我吃了一块,那醇香滑嫩、滋味厚重的感觉直达心底,真好吃,实在是香啊!
主食
粮食以粗粮为主细粮为辅,特别符合现在的养生观念,但那时肚里没油水,粗粮口感不好,还不抗饿,想想都没胃口。
为解决这个问题,广大人民群众充分聪明才智,粗粮细作,还真有不少创造呢。
就拿玉米说吧,各家能从粮站买到的玉米粮食,种类不少,有玉米粒、玉米渣、玉米面……
玉米粒可以蹦爆米花,一会儿单独再说。
玉米渣那时都是那种大粒的,很少有现在超市卖的那种细碎的。玉米渣主要有两种吃法一种是蒸饭吃,另一种是煮玉米大渣子粥。不知道为什么,刚写到玉米渣这两种吃法,我的太阳穴都痒痒,牙后跟都有种酸胀的感觉。当年吃玉米渣饭的后遗症,条件反射,吃饭咀嚼真费劲。
玉米渣蒸饭,一般都是爸爸在车辆段蒸熟后带回家。那时职工中午休息时间短,家里又没有现在的天然气,下班回家再生火做饭,有时饭还没蒸熟就又到上班时间了。为照顾职工,单位弄了个大蒸箱专门给职工蒸饭,以解决职工中午没时间蒸饭的问题。
早晨职工们就从家里带来各种各样铝饭盒,里面装好高粱、玉米、小米、糜子米、大米等粮食,到单位淘好米,并按比例加好水后,放入蒸箱就OK。中午下班把饭盒带回家,随便扒拉个菜,省时省力。
记得有次爸爸下班晚了,去蒸箱拿饭盒。一看自家饭盒不知让谁错拿走了,最后剩一个饭盒没人认领,就带回家了,谁知是蒸高粱米。第二天,爸爸专门把那个饭盒又装了高粱米带回单位,我家的饭盒也回来了,还是玉米渣,挺有意思的一次饮食交换。
玉米面的吃法,比较多,什么窝窝头,贴饼子,发糕,甜的或咸的玉米糊糊。
那时我总觉得玉米窝头剌嗓子,难以下咽。我特别羡慕我们班的一个王姓同学,胖胖的(胖人那时少见,是富贵的象征,福相)。他经常带着窝头、咸菜到班里吃早餐,看他每次就着咸菜吃窝头,狼吞虎咽,在厚厚的嘴巴里嚼的津津有味,那样子简直是享受,看他吃相让人觉得他不是吃窝头,而是正在吃人参果或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很馋人。有次实在忍不住,就让他给我点他家的窝头咸菜,我尝了尝,觉得那窝头味道和我家没啥区别呀,为什么他吃起来咋那么香啊,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他家的咸菜,让他胃口大开。说实在的,他家的蔓菁咸菜咸酸可口,真好吃。
小时候想起窝头,胃里就返酸水。现在吃起窝头,却觉得很香甜,有滋味。
同一个东西,时代不同,吃起来感觉也不同啊!
玉米面有两种吃法,很经典、最难忘,一是钢丝面,另一个是三角饼。
先说钢丝面,听听这名字,厉害吧,像钢丝一样的玉米面条,名字暴露了它的特点——就是硬。钢丝面,我们自己家加工不了,需要专门的机器轧。一般我们都去专门的地方换,自家带着玉米面和钱,去车辆段五七连那里有个加工点,窗口前一般都排队,每个人都端着个盆,各家盆里的玉米面就是加工钢丝面的原材料,交的钱是加工费。一般换的钢丝面,都不是自家的面,不知前面谁家的?
钢丝面的吃法可以煮,可以蒸,可以炒,但炒钢丝面一定先蒸熟才行。我不喜欢吃煮的,不筋道。蒸熟的钢丝面,可以配盐汤或浇卤吃,也可以用黄瓜丝凉拌;炒着吃也不错。
三角饼,就是做成三角形状的玉米面饼,很好吃。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三角饼烤锅(大智慧啊),上下两个圆的或方的铁平锅合为一体,两面都能受热,原理像现在的电饼铛,锅里面,上面那个是平的,下面的那个是深的,放面胚,其实就是饼模子。下面锅里被隔成几个格子,圆形的锅一般是四个,用它能做出来四个直角三角形的东西,类似现在超市卖的华夫饼,喧喧软软的,原料就是各种发酵好的面,比如玉米面、白面或二者混合面。
做三角饼,和面要有技巧,面不能太稀,也不能太硬,稀稠程度以插根筷子刚好不倒为佳。面太稀就到处流淌,不易成形,太硬做出来太僵,没有喧软感觉。那时没有酵母粉,都用面肥发面,还要对碱,加糖之类。刚烤出的三角饼,最好吃,表皮金黄、内芯绵柔。同一种东西,换一种吃法,换了一种心情。
那时候还听说,有些人会做玉米面的煎饼。长大后我见煎饼摊的人,在大平底铛子上,一手转动饼铛,一手用竹刮刀摊玉米面煎饼,那是技术活,真的不好做。小时候,我们家没摊饼的铛子,没做过。但我小时候又好像吃过煎饼,具体情景,当时自己太小,忘了。
玉米面还有好多种吃法,什么搅团(也叫拿糕)啦,什么玉米鱼鱼、玉米蝌蚪,什么金银卷啦,都说高手在民间,的确是!就看粗粮细作的方法和种类,就可领略老百姓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我妈妈做白面的面食,有几样饭非常拿手,比如胡辣汤、凉豆萁、手擀面、甜疙瘩汤,很好吃。可惜再也没机会,吃到妈妈做的饭了。真想念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学会了包粽子、做凉糕,让我记住了端午节。
在内蒙还流行吃白面或荞面饸烙,很多人家都有饸烙床子,有木头的(见上图),也有铁的,都见过,我们家没有,借别人家的用过。压饸烙是个力气活,饸烙床子架在锅台上,把和好的面(经常饸饹用的是荞面、高粱面、白面团)塞入饸饹床子带眼儿的空腔里,使劲压饸饹床子的木柄,将饸饹直接压入烧沸的锅内,点冷水,滚开两次,就熟了,捞出来浇上用豆腐、肉、胡萝卜、土豆、芹菜等做的“臊子”,再浇点辣椒油,醋等调料,绝对美味。
莜面,也是我爱吃的一种饭,虽然家里吃莜面次数不多,我还是跟父母学会了做莜面,先烫面,再搓成条或窝窝,蒸熟,浇肉汤、盐汤或凉拌。可惜我一直没学会搓,就用简单粗暴法,按成莜面鱼鱼蒸。没想到,这也很行。
我觉得最神的是家里做面条时,家里如果没有菜,妈妈就到房外的野地里,摘些野菜叶,有点像苋菜,下进面条锅里,不管是炝锅面还是糊涂面,都很好吃。
关于吃的记忆,说也说不完,好像过去的日子,就像演电影回放,在阿吉拉童年的饮食生活,其实也是那个时代的小小缩影。阿吉拉的人们来自天南海北,为了生存和理想来到这里,他们都在铁路系统工作,邻里关系都很亲密,各家流行串门。邻居、朋友间经常互送自家做的美食,像什么杀猪菜、大烩菜、自采的蘑菇、莜面、炸糕、饺子、咸菜、兔子肉、自己钓的鱼……也许是忽然换了口味,总觉得别人家的饭分外好吃。
那时吃饭情景似乎还能浮现在眼前,尤其夏天夕阳西下,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饭菜飘香,很多人端着饭碗出来边吃边聊天的情景,那么温馨和谐,让人难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