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诗经》如彼岸花,即使无法摘取,也一直存活于心。
曾经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与《诗经》的相遇仿佛也是这样。
初次的邂逅,是在上大学时。当古典文学老师用温柔的语调缓缓诵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我顿时就被诗句本身的雅致所折服,而且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诗经》上竟有如此美妙的诗句。记得那时学《关雎》,老师只是不停地给大家讲解着其中所运用的修辞手法如赋比兴之类云云,今时今日,那些修辞手法大都模糊了,然而诵读诗文时抑扬顿挫的语调依然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工作以后,尤其是近十几年来,我已很少读《诗经》了,前年,看了《特种兵》,剧中插了一曲《国风·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三章诗中结句的“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 用重叠复沓的手法分别从情绪、行始、行往三方面说明将士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要同心协力、共赴前线杀敌的决心,将军士同仇敌忾的气势渲染的无以复加。
我被感染了,再次燃起阅读她的心火,为了对她有更深刻的了解,我特地在网上下载了《诗经全文及释注》。每有闲暇,总会不自觉的打开来阅读几句,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到“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读着《诗经》,里面的每一篇章都似乎充斥着大自然的味道,行走在其中的我像个初睡乍醒的人,沉浸在每一个忧伤唯美的故事里,这也促成了我与她的故事。
记得读《蒹葭》时,初始觉得就如在追寻一位心仪的“伊人”,尽管过程漫长而又艰难,但爱的感情鞭策会给予克服困难的勇气,不畏风雨,倾尽全力,即使失败也不后悔。再读下去又感到此诗不仅仅为了赞美爱情,那深层的寓意里,“伊人”又仿佛是人生的梦想和目标,梦想总是在彼岸,总是在那遥远的地方,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成功,当你带着渴望走上那条追梦之路,即使路上铺满荆棘,即使伴随你的常是狂风暴雨,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心中的信念一直都在,前进的动力就依然十足,它不会让你中途退出或是倒在路上一蹶不振,拥有它们,你就会一直坚持下去,不是吗?
每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沉缅于这样的意念是我喜欢做的事。我与她秉烛夜游,与她一醉方休,与她听风轻雨柔,与她游山清水秀。她的不假辞色,她的骄纵轻怜。她有风雨的声色张扬,也有月亮的清纯柔情。海陆山川风吻出她的矜骨,春夏秋冬描摹出她的眉目。一次次发现她干净的美好,再一次次的沉醉她温润的品性,让我欲罢不能、流连忘返。
曾经,我一直觉得诗是相当沉闷的,拘泥于形式,从未想到过诗也可以是那么美的。只用一些简单的、短小的句子,就可以勾勒出一幅幅明媚的画面,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如痴如醉。
曾经,我的思绪依恋在你的身旁,深情的为你吟唱,无奈我没有谱曲的天赋,不能把它转换成键盘敲出的曲谱,只能成为心底的私藏,在月光琴弦的伴奏下,诉诸天籁、婉转悠扬。
《诗经》恰如万年的酝酿,仍然有一种清澈凛冽透骨的美。其实真的很难说自己喜欢她,因为即使有注释,有辞典,还是很难读懂她当中的每一个篇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常常被她自然而然表达出的那种真实,那种和谐,那种由文字中所透露出来的纯净所感动。大概也正是因为她感动了岁月,才让时光把她留存了下来。
《诗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可以唤醒现代人沉睡的诗性和情感,使我抛开浮躁,内心平和起来。让我能把那些无关紧要心事全放下来,为一朵花低眉,为一朵云驻足,去慢慢思考一下自己,生活,以及周围的一切。她让我成为一个性情的人,一个对这个世间的美充满感觉的人。她有着我们现代社会所缺乏的蓬勃清新的气息,把我带进了一种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生活。
读《诗经》足以返朴归真:当我们聆听着大自然苍老的声音和人类年轻的声音,总会滋生一种感恩的心情。于是,心灵开始渐渐远离充斥着欲望、高音喇叭的现代生活,置身于归真的境界。试想一下:
一个“深秋清晨,秋水森森,芦苇苍苍,露水盈盈,晶莹似霜。诗经中的主人公在河畔徜徉,凝望追寻河对岸的“伊人”.这“伊人”是他日夜思念的意中人. 这境界,是在清虚寂寥之中略带凄凉哀婉色彩, “在水一方”是隔绝不通,意味着追求艰难,造成的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主人公虽望穿秋水、执著追求,但“伊人’都飘渺阻隔.可望难即,诗句中荡漾着怎样的无可奈何的心绪和空虚惆怅的情致.”
有人评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时,认为在《诗经》中其意境无可出其右。
可是,我却更喜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简单的几个字,却把桃花的灵动写出来,亦把美人呈现在眼前,不知艳得难舍难收的,是桃花还是那艳如桃花的女子。细细吟咏,一种喜气洋洋、让人快乐的气氛,充溢字里行间。尤其是“灼灼”二字,真给人以照眼欲明的感觉。写过《诗经通论》的清代学者姚际恒说,此诗“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我觉得并非过当的称誉。
每每读到这一句,我眼前就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春风起,桃花开,一位人比花娇的女子洗盏温粥煮酒,等待着那踏着马蹄声归来的良人。然后两人一马,明日天涯。而桃花,是平常百姓家的花,不似牡丹般雍容,不似海棠般艳丽,不似梅花般傲骨,却是实实在在平平淡淡的存在于世间。人生不也应该如此吗?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岁月静好,此生足矣。
我曾生活在狭小的空间,眼前不过一方单薄的天地。后来有幸识《诗经》,得见浩大江山,乾坤万景。愿往后余生,依旧与她携手。一切终将黯淡,唯有与她共度的时光,在岁月的星河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