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一章
春秋时期·老子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正是言语制造和孕育了思想,而思想也即记忆、经验和欢愉。我可以没有中心、不带有制造了思想的言辞去看一朵花、一片云或者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但我能不能这样不带任何言词地去看每个问题——恐惧的问题、快乐的问题呢?因为正是言语制造和孕育了思想,而思想也即记忆、经验和欢愉。这真的是相当简单。因为简单,所以我们都不相信。我们希望每件事都很复杂、很棘手。而所有的狡诈都被芬芳的言语所覆盖着。
如果我能不带言语地看着一朵花——我能做到,而只要对此投入足够的关注,任何人都可以做到——难道我就不能用同样客观和非言语的关注,去看着自己的各种问题吗?难道我就不能处在寂静之中去看吗?其中没有言语、没有愉悦的思想机制,也没有时间的运作。难道我不能只是看?我认为这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并非是从外围去着手处理问题,这样只会使生活变得无比复杂,而是看着生活,看着生活中各种复杂的问题——谋生、性、死亡、痛苦、悲伤、巨大的孤独感——不带联想地、由寂静之中看着所有这些,这意味着没有中心,不带任何会引起思想反应的言语,思想反应就是记忆,因此就是时间。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难题、真正的问题:头脑能不能看着生活,这样就会直接地行动而并非持有某种观念地行动——然后将冲突完全消除掉。
当有寂静时,由这份寂静之中,就会有行动,这种行动从不会复杂、不会有混乱和矛盾。因此,寂静的到来是因为孑然独立。这种寂静是超越意识的。意识也即快乐、思想,以及所有这样的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机制——在这个领域里从来不存在寂静,因而在此领域里的一切行动总会带来混乱、悲伤和痛苦。只有当存在由这寂静之中所产生的行动时,悲伤才会终结。除非头脑从悲伤中彻底解脱出来——个人的悲伤或者非个人的——否则头脑就会活在黑暗、恐惧和焦虑之中,也因此,无论它有何行动,总会存在混乱,无论它做何选择,总会带来冲突。当一个人对所有这些有所了解时,寂静就会到来。当存在寂静时,就会有所行动,寂静本身就是行动——而并非先有寂静后有行动。也许你从未经历过彻底的寂静,但如若你处于寂静之中,尽管你有各种记忆、经验和知识,你都能处在这份寂静之中去讲话,当然,要是没有知识,你就根本无法讲话!当有寂静时,由这份寂静之中,就会有行动,这种行动从不会复杂、不会有混乱和矛盾。
我认为,如果我们把这些讨论当作是有关理论的事来看待,并将自己的生活去符合这些观念或者理想时,那么,这真是个天大的误解。毫无疑问,这并非是我们在做的。我们正非常谨慎、非常慎重地在对各种事实做探索,毕竟这是一种科学家才会去用的方法。科学家也许会持有很多理论,但在他们面对各种事实时,就会抛开这些理论,只关心对外部事物做观察。这些外部事物或近或远,都关乎物质,在他眼里,就只存在物质以及对这种物质的观察——一种外部的活动。而宗教头脑关心的是事实,并由这个事实开始去做探索,这样的外部活动是一种和它的内部活动相统一的过程——这两种活动不可分割。宗教人士就如潮汐般由外部向内部回流,因为存在着这样由外至内,以及由内至外的恒常运动,所以就有一种完美的平衡,一种整体感,并非把外部和内部视作两种分离开来的运动,而是视作一种统一的运动。要是一个人很细心地观察,他就会看到“无名”是件多了不起的事。不管怎样,要了解事实,就需要用这种无名的方式。要看到何为虚假这一事实,或者弄清楚何为真相,就必定要用无名的方式,而非传统的方式,或者抱有希望的方式、绝望的方式,又或者抱持观念的方式——所有这些都是对某种东西的认同,因此决非无名。躲进寺庙,封一法号的僧侣也并非无名,遁世修行者也不是,因为,他们依然都对自己所受的局限认同。一个人必须很真实地觉察到这种非凡的运动——内部和外部统一的过程,而对这整件事的了解必定是用无名的方式。因此,重要的是去对所有的局限有所了解,对这些局限有所觉察,并去打破这些局限。我希望你们能对倾听的意义有所觉察。你不只是在听我这个讲话者说话,你同时也在倾听你自己的头脑——因为我们所谈的都只是一种指示。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指示,你开始去倾听——头脑开始倾听它自己,并对它自己、对思想的一切运动开始有所觉知。那么,我就会觉得这些讨论都非常有意义,很值得做。但是,如果你只把它们视作为理论,或者当作是种需要去思考的东西,并经由思考得出某个结论,接着你就将自己的生活去趋近于这个结论,这样的话,这些讨论都白费了。当存在谴责的过程,或者存在调整时,就会存在对思想的认同。当我们在一起探讨时,你必须看到所有这些的含义。我们已经对宗教头脑和科学头脑做了讨论。其他的头脑都是有害的——无论这头脑是属于一个博学的人,还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又或者属于一个弃世的遁世修行者,当然,政治头脑是最具破坏性的。真正的科学头脑会去观察、分析、剖析,毫不妥协地深入探究生命的外部运动。科学家也许会在实验室之外的地方有所妥协,这时他仍然是个深受局限的人,但是,在实验室里,他就有一种探究和钻研的精神,坚持追寻事物的真相——这是科学领域里独有的精神,我们的头脑必须如此才能对真相有所了解。头脑必须对外在和内在都有这样的了知,因为内在和外在是两个唯一真实的事实,于是一个人就开始把内在和外在作为一种统一的过程去了解,而只有宗教头脑才能对这种统一的过程有所了解。然后,源自于宗教头脑的任何行动——只有这样的行动,才不会带来任何的痛苦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