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趣事
小时候生产队里有种的西瓜、甜瓜、面瓜、脆瓜一类的能卖钱的经济作物,等瓜要成熟的时候,在地头用玉米秸搭一个三角形状的窝棚,几个腿脚不好的老汉住在窝棚里,白天轮流睡觉,晚上轮流打更,既要防着野兔、黄鼠狼一类的野物毁坏瓜田,更要防止满村跑的半大小子们嘴馋了偷瓜。
在我们小时候,父母们成天在地里忙活,早上听着生产队长的哨声集合,晚上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家,到家还要喂鸡喂鸭一大堆家务活,根本没时间管孩子,我们常常是跟着大哥哥们一玩一天,天黑回家上床就睡觉。有时玩饿了,大人们在地里回不来,我们常常翻墙回家,灶房的锅里有奶奶一早起来烧的一大锅玉米面糊糊,有时加入几粒豆扁子,有时放入几块红薯干,那糊糊凉下来后变得粘稠,我们也不用碗,抡起勺子直接喝起来,几勺下肚既撑饿又解渴,便又跑着玩去了。
从我们村东绕到村南,一条清澈的小河弯弯曲曲地流淌着,河水不大,河床很宽,堆积了很多细碎的沙子。也许是原古时代河床比这更宽,或者是某年的某天河水决堤改过道,河南岸的大茶堡村很多都是沙土地。沙土地最适合种瓜,结出的西瓜面瓤水多、结出的甜瓜脆生多汁。到了夏天,我们小孩子卷起裤腿,或者脱了衣服,淌过小河,站在高高的河堤上看远处翠绿的瓜地,那圆润的带着花纹的西瓜、那长长的绿莹莹的脆瓜、那黄黄的透着香气的面瓜,常常引得我们直流口水。但流口水归流口水,那高高的河堤我们是不敢下去的,那片成熟的瓜地我们也只能远远地看看,想象一下吃瓜的幸福。
从河里淌水回来,经过一片密密的杨树林,穿过一片高高的红高梁,便看到了我们村的瓜地。我们村在河的东北岸,地势比南边高,能种瓜的沙地少,多数是只能种高梁、谷子一类杂粮的低洼湿地。但在西南边的地方,有一块几十亩细软的沙土地,种别的庄稼不长,只能种各种瓜。但我们村的瓜地不像孙庄的瓜地,一望无际,远远地就能看到,我们村的瓜地四周被大片的玉米地包围着,不到跟前根本看不到,要到跟前谈何容易,只要穿过玉米地里发出沙沙的响声,看瓜的爷爷就会大呵一声,吓的我们一溜烟跑了。
从小我们都听过草原小姐妹的故事,知道要爱护集体财产;我们也知道少年英雄刘文学的事迹,为保护集体财产而牺牲。我们平时对生产队的一草一木都是爱护的,也知道集体的财产需要人人保护。但我们在玩渴的时候,在捉迷藏经过那片瓜地的时候,在河里游泳玩累的时候,我们还是会莫名地一不小心就走到瓜地旁了。
有的大哥哥会提议,我们去向老爷爷要个瓜尝尝吧,但得到的回答一般都是小脑袋摇了又摇;有的大哥哥又说,我们就去摘一个尝尝,不叫偷吧;就这样我们用肚里的馋虫战胜了头脑中的英雄主义,要准备去偷几个瓜了。
谁站岗?准放哨?谁去侦察老爷爷动向,谁穿过玉米地去摘瓜?争争吵吵,无法定夺,最后我们还是抓阄决定。孩子头就地找出土坷垃、鹅卵石,放到手中让我们猜,猜中土坷垃的站岗放哨,猜中鹅卵石的冲锋陷阵。分好工,还要选择有利时间,一般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最安全,这时树上得知了也停止了欢唱,河里的青蛙也钻入了水中纳凉,整个村庄都静下来了。看瓜的爷爷是否也睡起了午觉?有人蹑手蹑脚前去侦察,看到窝棚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风儿裹着热浪吹拂着瓜秧。有人就偷偷钻进玉米地,猫着腰、踮着脚向瓜地进发。中午的玉米地闷热难耐,玉米的叶子刮破了细嫩的胳膊,甚至小脸上也被刮出了血痕,我们全然不顾,一心只想着那甜甜的瓜。
快接近了,从玉米叶的缝隙中看到瓜的笑脸了,有那调皮的瓜秧将触角伸进了玉米地里,还有的小瓜就结在了玉米垄里,它们那么脆绿,那么心疼,仿佛在朝我们笑着,又仿佛在等我们来摘它似的。我们的心呯呯跳起来,能听得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声,不知何时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一只。脑袋就要探进瓜秧了,手就要摸到脆绿的西瓜了,这时窝棚中突然传出奇响无比的“吭”的一声咳嗽,我们便顾不得仍在太阳下放哨的同伴,撒丫子跑了。
瓜地是生产队的钱袋子,瓜是要用来卖钱的,想去偷瓜谈何容易。我们咽咽口水,洗去泥土,回家去了。但偷不到瓜,有时却可以吃到和瓜类似的野生的一种叫玛包的东西。谷子或玉米地里,有时会长出一棵两棵似瓜非瓜的藤蔓一类的植物,有时大人除草时漏下了它,抑或者是故意让它长大,它便靠着给庄稼上的肥料,快速生长、开花结果,长出一个个象拳头一样大小的果子,我们老家叫玛包。这种玛包成熟后很香,面面的很好吃,这就是我们小时候能解馋的瓜果,而且是纯天然野生的。
儿时的伙伴现已步入中年了,有结婚早的已领上了小孙子,说起小时候偷瓜的经历常常引得我们哈哈大笑,瓜没偷到、兴味十足、回味悠长。现在的小孩子谁还能有机会体会到这样的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