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依靠
文/衣者郭郭
叶子飞得再高也会落下来，因为它靠的是风的力量。
1
17岁的王琤，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高考。
可正当她满怀憧憬地回到家中，准备与家人一块分享这一场“战斗”的感想时，父亲却对她说：“你还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他们不能不读书识字，而你已经读过高中，也算是父亲对你最大的支持了，至于上大学咱就断了这个念头吧！爸爸供不起了。”说完转过身离开，看着父亲的背影，王琤轻轻地道：“爸爸，没有钱，可你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孩子？”然后想到自己将无缘于大学生活，随即泪流满面，可此时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安慰，她忽然深刻地意识到，想要寻找出路，想要走出村子，只能依靠自己。
王琤是父亲的第五个女儿，母亲，确切地说，是生母，生母为父亲生了七个女儿，当第七个女儿她的七妹临盆时，父亲想要一个儿子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当接生婆抱着小七站到他的面前，他望眼欲穿，可却仍还是个闺女。
父亲失望极了，可是母亲已年近半百，却是不能再生育的了。
上小学三年级后的某一天，王琤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一位年纪比母亲轻很多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比王琤大几岁的男孩子，她很讶异，因为她认识这位女人，隔着一条村路，在她家的右手边，离得也不远。
就这样，父亲为了要生个儿子，娶了这个女人，她成了王琤的继母。
这个女人，说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据说，她有一段很神奇的往事。
2
继母，她也实在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他的第一段婚姻，第一任丈夫是个酒鬼，几乎每天下地干活回来都要把自己喝得烂醉，直到有一天把他自己给喝得断了气,或者说，看着像是断了气，一连24小时内毫无生命体征。因为天气太热，村里的习俗一般是断气后第二天就得下葬。
三年后当要给他迁坟时，打开棺木，发现当时穿在脚上的鞋子枕在了他的头下。
全村人惊愕，原来是把他活活地给埋了。
前夫走后，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儿子，除了种些庄稼，闲暇时还靠种菜卖菜艰难地度日。寡妇门前是非多，时不时还会传来她与村里的某个鳏夫恋爱了，没多久又分手了。
对于父亲要娶这个女人，王琤的四个姐姐们，都极力反对她们的父亲这荒唐的举动，她们一致认为，这跟旧社会一夫多妻没何区别，但终究拗不过父亲，最终还是让那个可怜的女人进了王家的门，为了传宗接代，为了生个儿子，她——成了她们的继母。
而她们自己的亲生母亲，只能被迫离婚，尽管父亲说只是表面上，离婚后仍住一个屋子，但生母内心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能体味。
王琤却只单纯地觉得，家里又多了个人，变得更热闹了，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可是反对又有什么用，她的力量那么薄弱，她能与强大的父权抗争吗？姐姐们不能，她更不能，妹妹们，那就更弱了，所以，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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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琤她知道已无力说服父亲，只好收拾起简单的行囊，又回到了县城，在县城里上了六年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可此时，显得那么陌生。
学生时代是来读书的，可是现在她已与大学无缘，已踏上了社会，她不能再读书了，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也许还要接济家里人。
自从父亲娶了那个女人进了家门后，不到几年功夫就给王家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们又增加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家的兄弟姐妹更多了，含上继母带来的那个小哥哥，一共11个孩子，这下子父亲如愿以偿了，膝下终于有了两个儿子，当珍宝似的。
每天清晨，带着俩弟弟到村里唯一的饭馆去吃早餐，要知道，父亲以前从未如此阔绰过，他哪舍得花掉这辛辛苦苦摇撸挣来的钱。
不能读大学，王琤的心多么的不甘，到了县城，她第一个就找到了从初中起就追她的男孩，诚哥。话说，诚哥她是看不上的，虽说是个富二代，他家里据说不缺钱，但她总有稍许的看不起他，她想，一个人除了钱外，总还得有些什么追求吧？比如精神方面的，至于这样的问题，她跟他说过，他只说：“我有追求啊，等我爸年纪大了，他的果园就全成了我的了。”每当如此，她便很鄙夷他，她希望她也能遇到一个像闺蜜那样的男朋友，比如，学习上互相鼓励，一起聊着又读了哪些书，那书上多么的有趣啊，又将要约着继续读哪些书了，又比如，他们相约着要努力学习，将来要一块上哪所大学，要学什么专业，毕业了要一块到哪个城市里工作，他们将来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等等。可这一切，如今却离她如此地遥远，也许再也无法实现找到这样的男朋友了。
她闭上眼睛，认命似地对自己说：人各有命。
而后她又自嘲地道，这年头，估计不会再有像她如此不堪的原生家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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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哥看着王琤一脸的惆怅，这个女孩子，他已追求了六年之久，但是她总是那么地骄傲，仿佛天上的星星似的，永远给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可是如今她却要有求于他，他看着她简单的背囊，心疼了，说道：“先到我家里睡我姐的房间吧，既然不能再读书，就跟着我姐卖车去也好。”
王琤正是这个想法，卖车，可以让她获得很高的薪水，是的，她想摆脱的就是贫穷。她的妹妹小六已先她辍了学，初中毕业小小年纪的她已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小六说：“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不如趁早出来打工挣钱，正如她的愿。”可是她分明看到小六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她料定小六肯定是在撒谎，但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心疼罢了，她又能帮助小六什么呢？只有爱莫能助的无奈，因为她也还是个学生，她又哪来的能力去供她呢。而今又轮到她被迫也要辍学了，想到小七妹妹也快要初中毕业，决不能让小七也像她们一样啊。所以，她必须趁早挑起这个担子，父亲，那是指望不了了的。
在诚哥家里过了一晚，第二天，诚哥送她到了姐姐那儿，郑重地对他姐说：“这是我女朋友，你可要把她照顾好，要不，跟你没完。”说完嘻哈着离开了。
王琤纵然有多不情愿做他女朋友，但此时，却也无力去辩解，更何况此时有求于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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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期一过，她成了宝马集团的正式员工，一名正式的女售车员。虽说是转正了，但车行里售车员的淘汰率相当高，如果连续三个月卖不出车子的话，那就得卷铺盖走人。
王琤不想走人，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因为她看到同事们的收入很高，她想挣钱，她想通过努力工作来改变自己及家人的现状，她也想留在城里，她也想让她弟弟妹妹能出人头地，不再像她的父辈过得那么平庸及愚昧。所以，她需要这么一份高薪的工作。
在车行里，每周是有两天休息日的，但她不肯休息，总是利用休息日到车行来加班，晚上下班回到家中，再啃着那厚厚的一摞业务资料，为了生活她努力地记着每一位客户的面孔，等他们再来时她居然能喊出他们的姓氏，所以，客户们都喜欢她，喜欢这位大眼睛的姑娘。
其实，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在公司加班，一天三餐都可以吃到单位食堂的工作餐，无需付钱，她几乎节约到了极点，穿着单位发的工作服，吃着单位食堂的工作餐，除了租房及交通费外，其余的都不舍得花了，挣来的钱，寄给弟弟妹妹读书，给她的父母家用外，富余的就攒起来。
在她的努力下，她成了每月的销售冠军。
她领到高薪，心里暗暗地思忖：一定要在县城给她的生母买一套房子，离开父亲和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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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她如愿了，在县城买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把她的母亲从村里接了出来。紧接着又把她的弟弟妹妹也接到了县城里读书，一心只想着让他们都从乡村走向城市。
三年后她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很快她的小七妹妹也参加了高考，她供她上了大学。
她最后还是与诚哥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父亲仍然与继母生活在乡下，但她为他们盖起了一幢小洋楼，母亲则跟着女儿们生活在城里，她没有再回乡下。
王琤没有怪她的父亲，她只觉得，也许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活法吧，选择再娶非要生个儿子，那或许是她父亲那一辈人的活法。
她独自走在街上，一阵风吹来，一片片叶子脱离树枝，飞向了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