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

争创A省卫生城市工作到了关键时期，李醒也不知道哪天是休息日，每天都在上班，办公室各类文件摆的满满，李醒每天忙的像陀螺，创城需要的各类文字材料、年底各类报表、年终工作总结等等，办公室、街上的打印室、委办公室……，不停的写、印、送各类文件，老王的自行车已快成为李醒的专车了。

办公室根本看不见许有的身影，偶尔，李醒会接到许有的电话，基本上都是撰写报送各类文件，李醒的领悟能力很强，一件事情，只要讲清主要条目，她就能起草许有需要的东西，稍微修改一下，就能成稿，这一点，许有很满意。

这段时间，许有陆续让人从城管委搬回两辆大半新的三轮摩托车、四部半旧的对讲机，加之建筑垃圾管理大队、业务股原有的两辆三轮摩托车，后勤交通问题基本上得到缓解，信息传递也快多了，李醒也减轻了负担。

两辆三轮摩托车分配给业务股一辆，公厕管理所和垃圾中转站合用一辆。大家都没有意见，几个年轻人更是爱的不得了，一涌而上，抢着骑，有时车上能坐5、6个人，歪歪扭扭的在大街小巷中飞翔，又帅又拉风！李醒偶尔也能借借光送送文档，寒风中李醒抱着文件缩着脑袋窝在车斗里，骑摩托车的小伙子伸着脖颈迎着冷风满面得意！李醒瞟着那握着车把冻成青紫的手，心里都替他冷。

终于，老王给李醒放了一天假。

一大早，李醒就起床了。读书时形成的习惯，李醒不爱睡懒觉，而且坚持每天吃早饭，午饭和早饭可以不吃，但早饭一点要吃，做学生的时候有食堂，工作了自己做，稀饭、粥或面条，再加上一个鸡蛋，有时会做点没有馅的糯米圆子放在面条或稀饭里，配点自己腌制的小菜，吃完了整个胃都舒舒服服的。

这一天，李醒也不例外，洗漱完后，就来到房东家厨房，房东嫌每天开门麻烦，给了李醒一把院子的钥匙。李醒给下了一把面条，配了一个鸡蛋两个糯米圆子和一小把青菜，起锅后点了几滴小磨麻油，满满一大碗，又香又好看！

刚端出厨房的门，房东正好进厨房门，她盯着李醒捧着的碗，鼻翼扇了扇：“好香啊！小姑娘真不错，知道给自己做早饭，早饭一定要吃，养胃，现在的小伢们哪会给自己做早饭啊。那个圆子，看着就好吃。”

“奶奶，我刚刚把您的锅给刷干净了，您可以直接用了。”李醒礼貌的回道。

共用一个厨房，房东说可以用她的厨具，但李醒仍然买了一套厨具，房东看到李醒买的厨具，嫌弃她不会过日子。李醒也不辩解，只是笑笑。

自从李醒使用这个厨房后，厨房里的卫生基本上是李醒负责，抽油机水壶等厨具上原有的厚厚的油渍、乱七八糟堆放的瓶瓶罐罐被李醒清洗的干干净净、摆放的整整齐齐。偶尔李醒看到房东没洗的锅碗也一并刷干净。

房东很满意，喊李醒的声音都温柔的滴出水。

李醒做早饭只有一份，有些事不能惯。

吃完早饭，整理了一下小屋，衣服鞋子洗刷晾晒好后，李醒扒到床上，从靠墙的床沿下翻出一个浅粉色的约两个巴掌大的小布包，布包上绣着几朵绿色梅花，颜色已经很旧，看着有些年头。

李醒拿着布包，看着绿梅出神。那年李醒中考结束，妈妈给李醒做了这个布包，里面可以放女孩子私房用品，妈妈问绣什么花，李醒说绿色的梅花，配粉红正好，哥哥李白嫌弃李醒瞎说，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绿色的花，花都是红的黄的，绿色只能是叶，但李醒坚持有绿色的花。妈妈当然向着花花了，所以就绣了几朵绿梅。

李醒摸着那几朵绿梅，心一点点的痛了起来。

她从里面的夹层里摸出三张崭新的纸币，每张面值50，一共150元。这也是妈妈放进去的，说以后花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用完了妈妈再给，那时的李醒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缺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李醒看了一会，又把钱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扒到床上，又把布包小心塞进床里面的床沿下。起身把自己平时用的包拿出来，掏出里面所有的零钱，再翻出枕头下的钱包，数了一下，硬币、纸币加一起一共126块毛7分。李醒到这个城市时口袋里装着600元，后来哥哥又给了230无，李醒两个月花了700元，还不包括房租。李醒环视了一下小屋的东西，狠狠的批评自己太不会过日子了，同时也痛恨了一下飞涨的物价，猪肉竟然卖到5块了，好久都不敢买了。

王主任说元月20号左右李醒的工资就可以发下来了，今天是12月19号，还有一个月时间，这次可以发10、11、12月3个月，实习期工资430元，除去3个月的房租，李醒可以有1050，可是万一到时资工发不下来呢？

李醒感觉到上班比上大学更穷。上学每月林大有30元的补贴，自己做家教每月有二百多的收入，养活自己还能节余一些，大二后就没要哥哥的钱，上班的这些天除了哥哥临走时给的二百多元，其余的花费全是这几年攒下来的。

李醒环视了一下小屋，油盐酱醋米、肥皂洗衣粉洗发膏、擦脸油一样都不能省，冬天已经来了，还要添一件厚衣服。

李醒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快9点了。她在书桌上取了一张白纸，拿起毛笔醮着黑墨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起来用嘴吹了吹，字晾干了，叠好放在布包里。

锁上门，上街。

2000年的元旦即将来临，虽然是上午9点多，但街上人来人往，商家店铺一早就将店里的宣传物品摆到人行道上，高音喇叭传出来各种各样的打折、跳楼喊声，音响店的歌声仍旧那几首，道路上的卫生似乎比以前干净了些，但随处可见乱扔垃圾的人，清洁工人手里拿着蛇皮袋一边捡垃圾一边嘀咕着什么，估摸着也是骂行人乱扔垃圾之类的。

李醒去的地点是城中人才市场。这个市场其实就是一个找工作集中点，就是一条比较宽阔的马路，马路旁是一个小公园，一开始聚集着几个拉板车等活的人，慢慢的有想做短工的、装修的、送货的等等越集越多，形成了一个规模，需要短工的都去这个地方找，大家一致叫城中人才市场。

李醒直接走到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身边，今天是星期天来的人不多，也就三四个人，都是男生，他们或蹲着或站着，每个人脚下都有一张纸，上面压着一块小石头。

李醒找了一个位置，把那张写着“家教”落款“林业大学中文系”纸平铺好，找了块小石头压上去，然后站着等。

时不时有几个人在他们身旁晃来晃去，低头看看纸张，抬头看看他们的模样，然后找一个适合心意的聊几句，半个小时后，走了两名男生，又来了三个求家教的男学生，女生仍然只有李醒一个人。这期间有一个穿着带毛领大衣的中年女士对李醒很满意，她家儿子上初中二年级，想请一个数学老师，李醒在大学里做家教基本上全是初、高中的语数外，经验很丰富，但是她的家住在城西，离李醒住的地方有十多公里，晚上很不方便，那位女士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身找李醒身边的一位男生了。

今天有太阳，风不大，李醒却觉的有点冷，无论如何要做件厚裤子，李醒在心里想，我搓着手放在嘴上哈着热气。她一边暖手一边看着周围，看到一个头发扎着马尾巴的二十六七左右的青年男子正盯着她，她下意识的看了那人，那人却向她走了过来。

“你学中文？教数学行吗？”那人蹲下身子看着李醒脚下的纸，仰头看李醒问。

“初中、高中语数外我都行。”李醒也蹲了下来。

“你是在校大学生？”

“我已经参加工作了。”

“我叫沈海，住在东门清苑小康村，我想请你教我家侄子数学，小学5年级，可以吗？”那男子带着很诚恳的语气说。

“5年级啊？”李醒有点不愿意，同样的时间，差不多的精力，小学和初高中价格可是不一样，她现在主要是挣钱想吃土豆炖五花肉，当然想带价格高的初高中了。

看着李醒不愿意的样子，青年男子又快速的说道：“我家侄子有点调皮，叫沈昊天，附小的，前几个都是男老师，把他都给带坏了，所以这次想请个女老师。价格可以商量，10块钱一节课，一周上两次，每次两节课，一周一结算，时间你定可以吗？”

10块钱一节课基本上是带初中生的价格了，一周可以挣40块，而且一周一结账，离自己住的地方一公里都不到，全是大马路，李醒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两人交换了联系电话，李醒把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确定从本周开始，星期二和星期四晚上6点半到8点半。商定明天中午先去沈昊天家确认。

沈海站起来拍着胸口：“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

李醒盯着他的马尾。沈海讪讪的说：“我就喜欢扎辫子，但我是好人。”

“你的头发真好！”李醒顺嘴表扬了一句。

“真的啊，只有你说好，是不是真好？”沈海听到这句表扬立即眉飞色舞。

李醒立刻闭嘴，心里说：“比我哥都禁不住夸！”

看着李醒不想答话的样子，沈海转身和李醒说再见，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你怎么还不走，这儿多冷啊！”

李醒不想答话。沈海讪讪离开。

李醒还想接一个活，一个星期休息五天太奢侈了。

这次运气比较好，不多时一个阿姨过来询问，她姓钱，她家小女儿钱爱鑫今年上初二，英语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想找个女老师，这儿正好只有李醒一个女生，而且人也长的好看，一双眼睛看着就聪明的样子，这是钱阿姨对李醒的评价。

钱阿姨家高李醒住的地方也不远，二公里左右，也是一周两次，一次两节课，10块钱一节。李醒一口答应了，双方约定时间后，钱阿姨就匆匆离开了。

李醒收拾好地上的纸张，把小石头扔进一堆大石头里，收拾好布包离开人才市场。

第十五章  没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