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289：汉纪（四十九）
于是曹节、朱瑀等人的权势又开始兴盛，曹节兼领尚书令。郎中、梁国人审忠上书说：“陛下在刚继位的时候，不能亲理政事，皇太后念及您尚需抚育，就暂时代理朝政，原中常侍苏康、管霸伏罪被诛灭。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审查他们的党羽，立志肃清朝廷的政治。华容侯朱瑀知道事情败露后，肯定会大祸临头，就先阴谋判逆，搞乱王室，践踏宫廷，抢夺印绶，强迫威胁陛下，聚集群臣，离间母子骨肉恩情，诛杀陈蕃、窦武和尹勋等人。随后借机一起分裂国家，自行封赏。他们父子兄弟都享受尊贵荣华，平常亲近的人散布于天下州郡，有的位登九卿，有的占据三司。他们根本不考虑禄重位尊职责，只图营私舞弊，多积财货，修造房屋，连接街巷。他们窃取宫中御水，用于钓鱼娱乐，车马衣服玩物比于拟于天子。群公卿士闭口吞声，不敢说一句话，州牧郡守秉承他们旨意，征召选举，贤能的人才全被排斥，专门提拔重用那些愚昧无知之人。因此蝗虫发生，夷寇作乱，天意愤怨已满，积累十多年时间，所以连年日食在天上出现，地震在地下发生，这是警告君主，想让君主幡然醒悟，诛杀奸臣。从前，商高宗因野鸡落鼎耳的变异，修德后商朝得以中兴。最近神祗为开导陛下，大发雷霆之怒。王甫父子被及时诛灭，路上行人不分男女，无不拍手称快，都好像是报了父母之仇，但仍然责怪陛下继续容忍一伙奸臣，没把其全部消灭。从前秦王宠信赵高，导致国家覆亡；吴王任用刑人，反被刑人所害；虞公抱宝牵马，鲁昭公被驱逐到乾侯，都因不听宫子奇、子家驹的话，以至灭亡羞辱。现在陛下把不忍心诛杀作为恩德，赦免他们的滔天罪行，一旦奸谋形成，后悔也就来不及了！我担任郎官十五年，以上都是耳闻目睹，朱瑀的所作所为，确实属于皇天不能再赦免的。希望陛下留出一点点时间，看看我的上奏，尽快扫灭丑类，以回应上天之怒。随后命人拷问朱瑀。以上如果有不实之词，臣愿意遭受诛杀，妻子儿女一并流放，以杜绝妄言之路。”
奏章被压下来，没有任何回复。
中常侍吕疆为人清正忠诚，奉公守法，汉灵帝按惯例封授宦官，吕疆被封为都乡侯，他坚决不肯接受，言辞恳切，并借机上书说：“臣听说高祖皇帝当年和大臣约定，不是功臣不能封侯，这是重视封爵，为后世定下规矩。臣看到，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人，以及侍中许相，同时受封为列侯。曹节等人命中福薄，人品卑微，却通过谗谄媚主，邪佞邀宠，有赵高一样的恶行，却尚未遭受车裂惩罚。陛下至今仍不能醒悟，授予他们爵位和封土，允许他们建立封国，甚至传到后代，这才使小人得志猖狂，包括他们的亲属、家人，也享受到重金赏赐，结交贼党，甘心作为邪佞。阴阳错谬，田地荒芜，百姓遭难，无不因朝廷用人不当所致。臣深知，封赏爵位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臣的谏言也不会起很大作用。臣之所以冒死罪向陛下陈述愚忠，实在是希望陛下纠正过失，从此以后，不再有这种做法。臣看到，后宫中彩女有几千人，每天的衣食用费达到数百金。近些年，粮食丰收，谷物低贱，但百姓仍然面带饥色。按照朝廷法规，应当重视农业，但农民的日子却日益艰难，这是赋敛沉重所致。为满足无尽的赋敛，农民寒不更衣，饥不加食。百姓有这样的困苦，朝廷却不加抚恤。宫中的女子无所事事，却在后宫靡费财货，天下人虽然努力稼穑，养蚕织锦，仍然不能满足宫中需要。另外，陛下此前征召议郎蔡邕在金商门对策，蔡邕不敢用学识误导朝廷，提出的谏言言辞恳切，切中时弊，对朝中的权贵多有讥刺，尤其对宫中宦官。陛下没有为蔡邕的谏言保密，致使内容泄露，致使奸臣怨恨，他们摇唇鼓舌极力诽谤，大肆制造流言蜚语，恶意中伤蔡邕。陛下受到蒙蔽，认为蔡邕犯有诋毁之罪，对蔡邕施以惩罚，把蔡邕全家流放，无论老幼全都颠沛流离。这样去做，岂不是辜负忠臣拳拳报国之心！如今，朝中群臣都以蔡邕为戒，对上畏惧不测之祸，对下防备刺客之剑。臣担心，朝廷再也听不到忠言良谋了！原太尉段颎勇武盖世，熟悉边疆事务，从年轻时起就在边郡服役，直到白头屡立战功，他曾经侍奉两位皇帝，可谓功勋卓著。陛下把段颎列为功臣，位列三公。因为司隶校尉阳球的诬陷，导致段颎被杀，妻子儿女远远流放他乡。天下士人无不为之惆怅，这也令功臣失望。陛下应该尽快赦免蔡邕，授予职务，让段颎的家属尽早返回家乡，为忠贞之臣开放进身之路，以消除群臣的怨言。”
汉灵帝清楚吕疆忠心耿耿，却不能重用吕疆。
丁酉日，汉灵帝宣布大赦天下。上禄县长和海上书说：“按照礼制，堂祖的兄弟们分开居住，财产各家所有，其恩义已经非常疏远，五服的亲情则更为疏远。现在的党人禁锢涉及五服亲族，既违背上古典籍经训中的规定，又错乱了平常的法度。”
汉灵帝看到后恍然大悟，那些堂祖辈以下受到禁锢的同宗，全部获得释放。
五月，汉灵帝封卫尉刘宽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征不和，他擅自斩杀呼征，改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张修因不先行请示擅自诛杀，被槛车征召到廷尉府处死。
当初，司徒刘郃的哥哥、侍中刘鯈和窦武谋划诛杀宦官，事情败露后被杀。永乐少府陈球写书信劝说刘郃：“先生出自于刘氏宗室，位置在尚书台，受到天下瞻望，负责镇卫社稷，怎么能随口附和那些庸俗之人，从而人云亦云呢？现在曹节等人放纵为害，长久待在陛下身边左右，先生的哥哥刘侍中又受曹节等人所害，永乐太后也知道这事。现在可表奏卫尉阳球转任司隶校尉，随后依次收捕曹节等人诛杀。那样大政就会出自于圣主，天下共享太平，这样的局面可以翘足而待了。”刘郃说道：“凶竖有很多，我担心事情不成，我们会先受其祸害。”
尚书刘纳说道：“先生身为国家栋梁，在国家倾危时不去扶持，要你这个宰相有什么用呢？”刘郃答应下来，也和阳球结交谋划。
陈球的小妾是程璜的女儿，于是曹节等人听到了风声，花重金贿赂程璜，同时进行胁迫。程璜迫于压力，把陈球等人的谋划告诉了曹节。
曹节等人报告汉灵帝说：“刘郃等人经常和各藩国交接，心存恶意。他们多次借助永乐太后的声势，声名狼藉。步兵校尉刘郃和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书信往来不断，他们正图谋不轨。”
汉灵帝听到后大怒，下诏策免掉刘郃。冬十月甲申日，刘郃和陈球、刘纳、阳球都被逮捕入狱处死。
巴郡板楯蛮夷造反，汉灵帝派遣御史中丞萧瑗督导益州刺史征讨，结果没有取胜。
十二月，汉灵帝封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人进犯幽、并两州。
180年春正月癸酉日，汉灵帝宣布大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蛮夷造反。
秋，酒泉发生地震。
冬，有颗慧星出现在狼、弧星中。
鲜卑人进犯幽、并两州。
十二月己巳日，汉灵帝册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召何皇后的哥哥、颖川太守何进入京封为侍中。何皇后的家是南阳屠户，被选入掖庭后生下皇子刘辩，所以被册立。
这年，汉灵帝命人建造毕圭苑和灵昆苑。
司徒杨赐劝谏说：“先帝的制度，在京师左边开挖鸿池，在京师右边修建上林苑，既不奢侈也不寒酸，一切符合礼制。现在在城外测量城郊的土地作为苑囿，破坏沃野，废置田园，驱赶百姓，仅仅为蓄养禽兽，这大概不符合‘对待百姓就像赤子’的大义。现在城外的苑囿已经有了五六处，可以让陛下任意驰骋。陛下要顺应四时节气组织狩猎，更应当学习大禹宫室简陋，孝文皇帝放弃建造露台的先例，以体谅百姓的辛苦。”
书信奏报后，汉灵帝想要停止动工，就询问侍中任芝和中常侍乐松。乐松等人说道：“当年周文王的苑囿方圆百里，人们都认为太小；齐宣王的苑囿五里，人们都认为太大。现在陛下和百姓共有天下，这其实根本上对朝政无害。”
汉灵帝一听大喜，于是诏令修筑苑囿。
巴郡板楯蛮夷造反。
苍梧、桂阳的贼寇攻克郡县，零陵太守杨璇命人制造了几十乘马车，用排囊装上石灰在车上，在马尾上系好布索。还制造兵车，配备专门的弓驽，约定日期和贼寇会战。杨璇命令马车在前面，顺风鼓灰，贼寇视线被遮挡住，杨璇命令军兵用火烧布索，布索点燃后战马受惊，直奔冲击贼寇的军阵，随后命令后面的战车弓弩乱发，鼓声鸣震。群盗受到惊骇逃散，汉军追逐斩杀无数，砍下其首领的脑袋，郡境中得以清静下来。
荆州刺史赵凯诬陷奏报，说杨璇自己没有出阵破贼，却妄奏有功，杨璇同时上奏章辩白。赵凯有党羽相助，汉灵帝诏令用槛车征召押回杨璇。赵凯等人防范十分严密，杨璇根本没有机会申诉，他于是咬破胳膊出血，在衣服上用血写成奏章，讲明了破贼的情况，同时说明了赵凯诬陷自己的事情，通过自己的亲属送到汉灵帝手里。汉灵帝下诏书赦免杨璇，封为议郎，赵凯因诬陷别人治罪。杨璇是杨乔的弟弟。
黄其军
作于2025年6月24日（古历乙巳年五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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