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里寻军

席宝生一路追寻席宝田的部队，可神龙总是见头不见尾。

他此前曾跟父亲到县城卖过炭，这是他走得最远的地方。

他听席公伯说，席宝田追随刘长佑在宝庆作战。可他赶到宝庆时，听说席宝田部队已到桂林。他追到桂林，听说席宝田的部队已返回湖南宁远。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席宝生离家时所带的银元用完了。他哥哥牺牲时得了100块大洋抚恤金，父母留着建房及给他娶亲用的，他走时偷偷拿了十块大洋。

天将黑时，席宝生来到宁远舜帝庙外，想去庙里借宿一晚。

相传，华夏始祖舜帝禅位后到南方巡游，卒于苍梧郡，葬于九嶷山。秦皇、汉武二帝都曾于九嶷山遥祭舜帝。后面历朝历代都有君主、文人、僧侣登临此间，虔拜、题词，为这里留下了浓厚的历史文化色彩，也让这里扬名天下。

九嶷山群山高耸入云，巍峨壮观。其境内有九座峰峦十分相似，难以分别。传说舜帝的两位妃子娥皇与女英曾追寻到这里，最终也未能找到舜帝——九嶷山因此而得名。

九嶷山风景如画，宛如人间仙境。但席宝生却丝毫没有感知到这些美好，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避风挡雨的地方。客栈住不起，唯有寺庙是一个好去处。

他来到大庙外，见门外站着两个卫兵，前胸一个大字“兵”，后面一个大字“勇”。这莫不是宝田大哥的兵勇？他走向前去，立刻被大兵喝住：“里面是军事重地，不许进去！”

“这可是席宝田司令的部队吗？”席宝生怯怯地问。

那士兵见来人说出了自己将军的名字，态度一下来了180度的转变。“你怎么知道我们将军的名字？你是从哪里来的？”

席宝生便自报姓名，请兵勇代为转告。兵勇一听是将军的族弟来了，赶忙差一个人进去通报。

此时的席宝田正在大厅跟一位副将商讨作战计划。他率领在家乡招募而来的乡勇，个个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他们连续击败太平军，并乘胜追击，一直从湖南追到广西。没有想到湖南的天地会起义再次活跃起来，巡抚骆秉章便将席宝田从广西调回湖南，让他带兵镇压湖南起义军。突然听卫兵来报，家乡有个叫席宝生的人来投靠他，他急忙到大门外来迎接。

席宝田一身戎装，仍掩不住一股书生气。他见到门外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头发有些凌乱，衣服有些不整，但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认出他是席宝平的弟弟宝生。

席宝平曾是他的亲兵，在一次战役中，为了保护他而牺牲了。如今他的弟弟来投奔他，他非常感动。

“是宝生吗？”席宝田走上前拉住席宝生的手，惊喜地说。

“席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席宝生说着，眼泪差点要流出来了。

席宝田拉着席宝生的手走进大庙，并介绍他身边的副将荣维良：“荣千总也是我们永安人，他武功高强，臂力绝伦，力能举五百斤，每次出征，皆有擒斩，在我们‘精毅营’中有‘手刃百头’之称。”

席宝生一下子见到家乡这么多亲人，心里感到格外高兴。他听家族大哥介绍了荣大哥的一些故事，更是对这位荣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席宝生向荣大哥鞠躬，荣大哥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

“叫厨房备最好的酒菜。”席宝田吩咐勤务兵去通报厨房，他拉着席宝生的手来到大厅，将近两年没有回家了，不知家里的情况如何了。席宝生把他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这位家族大哥。当得知父亲健康，家里一切安好时，席宝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又问席宝生家里的情况，席宝生都说好呢好呢。他不知道爷爷去世，也不愿说在家里受的委屈。

席宝田问：“当兵你不怕牺牲吗？你哥哥已在战场上牺牲了，你爸妈同意你来当兵吗？”

席宝生说：“我爸妈不同意，我也要当兵。我不怕死，我不要屈辱的活着，我要做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有出息。”席宝田看了看他的族弟，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勤务兵：“领我的族弟去洗澡，发两套大号的军服。”席宝田把“族弟”两个字说得很重，这让勤务兵也对宝生敬畏三分。

等席宝生洗完澡，换上军装来到大厅，席宝田仿佛又看到昔日的亲兵席宝平。不，他比他哥哥更威武，更有军人气质。

席宝田为席宝生一一介绍身边的几位亲兵。见着几位家乡亲人，他心里踏实多了。

他突然闻到一股鸡肉的清香，那是他一辈子不曾闻过的香味。那香味弥漫在空中，沁入他五脏六腑，让他全身感到舒畅。

平时在家里过年过节，也不曾闻过这样的鸡香。席宝生在外奔波了半个月，受尽磨难，好几天没有吃上饱饭了，这时哪怕是一道普通的菜，甚至是一碗白饭，也会胜过许多美味佳肴，更何况是那清蒸的土鸡呢。

席宝田捡了一个鸡腿给他，笑着说：“这些天你在路上辛苦了，要多吃一点。”说完捡起另一个鸡腿也夹给他，说：“吃两个鸡腿，走路更有劲。”

“谢谢将军。”席宝生见家族大哥一点不摆架子，心里更是钦佩。

鸡肉还没有吃完，又上了一碗血糊糊的肉片。席宝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感觉好像是鸭肉，但比他平常吃的鸭肉更好吃。他问：“这是什么菜呀？”

席宝田也夹了一块来吃，看着血糊糊的，吃起来感觉鲜嫩、微酸、香甜、爽口。他把厨师叫过来问：“这鸭肉你是怎么炒的？”

厨师一听就吓坏了。原来时间紧，买的鸭子正在换毛，有些鸭毛没有除干净，放锅里爆炒后，鸭皮上的毛一根一根全露出来了。这如何是好？厨师想：把鸭血混在鸭肉里炒，血裹住鸭肉就看不到那些没有拔干净的鸭毛了。他拿过鸭血，可那些鸭血有些凝结了。于是，他就往鸭血里倒进一些米醋，用筷子把鸭血打散，再倒进鸭肉里混炒。

“是，是鸭肉。”厨师站在那里吓得双腿发软，冷汗也冒出来了。

“王师傅，你这道菜做得太好吃了，是你宁远的特产吧？”

“是的，是的，这是宁远血鸭。”厨师见司令夸他，这才放下心来，编了这个名称权当回复。没有想到，厨师这一失误竟成就了宁远一道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