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今年二十岁,今天二十岁了,她走在霓虹灯下,走在江水边的微风里,二十岁有什么不一样,她站住了,双肘撑在栏杆上,回想起二十岁之前的点点滴滴。
十九岁,那时她刚知道她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也是可笑,这是从上小学时老师就会问的问题“长大后你们想做什么”,“我想成为一个作家”这是她的回答。但是幼时的理想,又有多少人会孤注一掷的坚持下去呢,那个雄心壮志说要当宇航员的同桌现在学的是师范专业,那个说要当老师的腼腆女同学高中就已辍学……笑谈、荒唐,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吧。可她,十九岁那年的一天,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成为一个作家,她应该成为一个作家,她要成为一个作家。
十八岁,那真是一个美好又神奇的年纪,那一年她上半年经历了高考,那个万人齐过独木桥的竞争,结果是令人狂喜的,她考的格外地好,但不过两个小时后,她便恢复了镇静,然后开始应付亲友的关心,寻找自己喜欢的专业和学校,选学校好复杂,喜欢的学校去不了喜欢的专业,喜欢的专业又去不了喜欢的学校。爸爸说专业不重要,选学校才重要。她知道爸爸是为了向朋友炫耀;妈妈说学校不重要,专业才重要,她只知道妈妈一心想让她当个老师或者做个公务员,女孩子要安稳。她只觉得好烦,生活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艰难的,她也不知道命运会怎样安排她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她会遇到哪些人,在哪个城市学习生活,生活又有怎样的精彩,她全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好像未来是值得憧憬的。下半年就上了大学,报考那天很紧张,以至于她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要先报什么学校的什么专业,直至报考结束的最后一分钟,她已经只希望自己有学可上。就这样,尘埃落定,她来到了M城,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开心。总之,这一刻,命运是这样安排的了,她将在两个月之后去往这个从未去过的城市至少待上四年,也许更久,谁也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生活是没有绝对的。
十七岁,那年是高三,紧张又充实的一年,回忆里的高三太快,快到只有一沓一沓的试卷,一面一面的板书,快到不能在脑海里留下一个完整的片段,但是那些碎片留下的感觉也是充满激情让人怀念的。她记得高三熬夜到十二点的疲惫,记得做出一道数学大题的激动,记得最后出了高考考场的轻松和最后也没能和那个隔壁班男生说上一句话的遗憾。十七岁裹挟了青春最后的甜美与苦涩卷入了成长的洪流,没有挥手告别,也没约定后会有期。
十六岁,祖父去世了,她清楚地记得,那种痛苦强烈到它推翻了十六岁中的所有美好与快乐,以至于回忆起十六岁,她只能记起她最后看到的祖父的脸庞,那躺在冰冷的棺木中、瘦削宁静的脸庞。那一点也不像他,人去世以后都会变了模样吗?她认不出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人就是那个疼爱她十六年的祖父。萧红说“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祖父于她便是这样的存在,然而这存在已然不在了。痛苦是绵延不绝的,是会卷土重来的,十六岁是灰色的。下了雨却没出现彩虹。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意味你与这个人在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意味着祖父以后只能永远的存在回忆里了,但即使世界都会忘记他,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在每次中午睡醒后的那几分钟的惶惑与茫然里,她会想起祖父的笑脸,他现在已在地下长眠了,这个寒冬,不知道祖父会不会冷,他是最怕冷的,她知道。沉浸在悲伤中无法逃脱时,她便想到和祖父总会有一日是会相见的。不过几十年,她也会像祖父一样,宁静的躺在那个盒子里,可能会听得到也可能听不到身边亲人的哭泣声,然后慢慢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她想到,如果有另一个世界,那么那时祖父一定会来接她,因为祖父知道她是个小迷糊虫,从来都认不得路。他知道。
大抵什么都不想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她已经慢慢长大了,长大意味着她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长大意味着克制,克制自己的悲伤,不能让它蔓延。长大意味着体谅,体谅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易和艰难。长大意味着释然,释然你和曾经亲密朋友的渐行渐远。
二十岁是明媚的!
二十岁是忧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