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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对面依门而站的一位青春少女，一定在数人家鼻子、嘴巴和耳朵上一共扎了多少个洞、戴了多少只耳环鼻环，研究人家的衣着、发型、化妆、配饰、包包，在心里默默点评之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乐此不疲。
有时，母亲还会努嘴邀请我一起品鉴，分享她的新发现。
父亲一直在闭目养神。每到一站广播里都会双语播报站名，还会提醒乘客注意地铁与站台之间的缝隙。过了一会儿，父亲忽地睁开双眼颇为自得地低语，我会说粤语了。“请勿靠近车门”，他鹦鹉学舌般生硬地重复着，母亲笑得前仰后合，直夸他有语言天赋。
父亲一下子来了精神。
以前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感受过。父亲感慨说国际化和老传统看似相悖，却在港人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他说我和母亲肯定没有留意到过关时有趣的一幕——
一位看着三十来岁的女子穿着老祖母式样的碎花衬衣，光脚上踢踏着一双老式塑料拖鞋，手臂上挎着肩上扛着大包小袋。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自个儿跑来蹿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跑到前边一会儿又落在后边。女子回转头对孩子不耐烦地喊了几句。
父亲说他没听太懂，但是能确定她操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大意是责怪孩子太贪玩、让他跟上之类……顿了顿，父亲补充说，当然了，港人中西文化兼具的现状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实话，这个细节稀松平常，事情本身却足以令我感到欣喜——父亲的思维不再囿于生意，可以慢慢放松下来体味香港的风土人情了。我和母亲颇有默契地盛赞他，观察力超凡有当作家潜质云云，父亲喜形于色地全盘收下。
父亲感慨我们常常自以为了解一个城市，实际上却可能对她的风貌熟视无睹，不仅错过了很多风景也没有触摸到她的脉搏。家庭亦是如此，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却不了解彼此的喜好更不要说所思所想。愧疚啊！
父亲的话顿时让母亲泪花翻飞。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胳膊已悄悄挽住了父亲。
到了中环，我提议陪母亲逛商场，父亲皱着眉头说她什么都不缺，而且，她好像也不喜欢购物。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了买东西是其次，只有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母亲身上，她的幸福感才会是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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