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点睛的手

文/易松

护城河边，银杏树下，常有爱画的人汇聚于此。城里风景美的地儿有那么几处，最抢手的还是这银杏树下。

周末时，我常在这里画画，一则风景美，二则有同类。一到周六，总能有五六个小伙伴聚在这里写生。这自然吸引一群人围观，其中有一位老者，十分惹眼。他衣着朴素，头发花白，在人群中踱步。

“这个角度不错！”我正在勾画线条，身后突然一个声音赞道。我扭头一看，正是那老者，他一手指着我的画，瘦枯的手上青筋暴出，似那老银杏树皮。

我扭头朝他一笑，内心却有种被冒犯的不悦：您是何许人，竟对别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我兀自完成自己的画作，那老者却又踱开步子，朝一旁的几个绘画者走去。

“真不错，姑娘！”老者的声音又传来，十分惊喜似的。被赞的姑娘站起身来，朝他深鞠一躬道：“谢谢您的夸奖！”我疑惑着，是这姑娘太懂礼貌，还是这老者身份特殊？

“你画你的，我就随便转转。”那老者笑眯眯的，态度很和善。那女孩便继续左描右画起来。我这才注意到，那少女和我画的竟是同一对象——古城墙下的一棵老银杏树。只是她画的是一副中景，而我是从下往上仰视。

我忽然似燃起了竞争之火，心想：同一个对象，我可不能被女生比下去？我不免坐直了身子。

正在此时，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悄悄踱到我身边，小声道：“做好你自己，别和别人比，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依然微笑着，态度和善。

被人看穿内心，一种羞愧与不服在我心里升腾，正在上色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画面上忽然染开一片鸡蛋大小的黄斑。

“糟糕！”我心中叫苦，一个多小时的功夫白费了。听到一声叫，周围的人都扭过头，那老者也挪步过来。那女孩也看了一眼，摇摇头，嘴一撇。我赶紧想办法找补，可色彩太浓，根本抹不掉。

“算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下了决心，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

“不急，还有救！”那老者一只手抓住我正取画的手，大声道。那双手十分有力，一看就是很有手上功夫的。

我点点头，他才松开手。

我让开座位，他刚一坐下，便开始围绕黄斑勾勒线条，不一会儿，一片银杏树叶便呈现在画纸中央。我不解地看着，见他又在右侧添加一只手，手指轻捏着这只叶片。“这叫一叶障目，怎样？”他那双握着画笔的手扬在空中，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那女孩先叫了声好，我也由衷佩服起这位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老者来。我悄悄问那女孩：“他是谁？”

“他？美术学院刚退休的院长啊！”女孩道。

厉害！真是一双点睛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