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喆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听得很少了,似乎无论作品还是综艺都已经淡出了。在乐坛,陶喆是个很独特的存在,即使在他当红之时,也似乎总是处于“大红大紫”与“小有名气”的交界部位。不仅咖位很特别,他的音乐气质也很独特,像一抹幽蓝色的气息,性感而有灵性。他的音乐始终是不太容易上口且有一点委婉和深邃,但却很容易直达内心。陶喆的声音好像梁朝伟的眼睛,天生就戏份十足。
轻柔的声音与丰富的转音赋予他的音乐更多感性气息,能够传递出更为丰富的情感讯息,因而能够表达成为丰富的音乐维度。同时陶喆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主修心理学的专业背景给了他探寻心理世界的思维方式。并且在娃娃(陈玉贞)这位擅于捕捉内心话语的“本命词人”加持之下,陶喆的歌曲关注内心的波动,涉猎心理题材,形成不同于其他歌手的音乐气质。
他的音乐对于人与世界的关系进行探讨,通过几首“非情歌”解读出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不平衡所引起的忧郁情结。
《angel》这首歌初听也不过是首失恋或者寂寞的伤情歌曲,但仔细品味,这首歌却有超出一般情感的深广内涵,我认为它真正想表达的是——关于抑郁。
镜子中看见一张陌生的脸,那眼神如此黯淡。
笑一笑只牵动苦涩的嘴角,我的寂寞谁知道。
像条船在海上飘,北斗星也看不到。
谁能够扬起了帆,远远离开这黑潮。
首段歌词像简笔画一般描绘出helpless的气息,也作为整首歌的基调弥漫在整首歌之中。之后提出船这个意象,漂泊无依,也很容易就迷航。周遭生活的黑暗,内心的闭锁,漫无边际的忧桑,已经构成个人与冷漠世界间的藩篱,形成强大的心理负能量。
angel,angel,盼望你在我身边。
angel,angel,请你紧紧抓住我的手。
副歌中反复呼唤的angel并不一定是一位恋人,而是一位能够拯救抑郁心理的人,能够把人从迷茫无助中解救出来救出来。
有时候我想不会有人了解,心里面藏著的痛。
我害怕用真心面对这世界,只好越来越沉默。
一个人在人海漂,说话的人找不到。
谁给我温柔拥抱,当我感觉心快要碎了。
第二段继续深化迷失的感觉,人在社会大潮中被携裹被吞噬,外在世界的动荡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荷载,又因无法纾解、缓释而加剧了孤绝感。
这首歌与《旅行的意义》吉他版非常相似,都是听起来温暖流畅,舒服熨帖,但实际上却有着非常暗色调内核的歌曲。陶喆始终也没有用很大的音量来唱,轻声细语间唱出了无力的绝望和心间的巨石。真正的抑郁也就是这样,了无波澜的心境中充斥着绝望气息。
继续挖掘,还可以从陶喆歌曲中发现到更多抑郁的成因。《找自己》是陶喆的招牌歌曲,这首歌欢脱的旋律下其实有着叛逆的风骨,是对现实的吐槽,对习以为常的平庸的嘲讽,是对世界不变的节奏与个体内在节奏的不协调的控诉,试看这段歌词:
挤在公车像个沙丁鱼,上班下班每天是规律,这么多的人到哪里去。
每个面孔写着无奈,爸爸妈妈彼此没有爱,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真理。
这一段整体都是在讲那种社会无意识塑造的非常单向度的人。社会潮流、他人都可以成为地狱,我们纵化大浪中如何才能做到不喜亦不惧呢?这首歌精神内涵上是非常ABC的,与中国讲究“克己复礼”的传统文化非常不同,可见陶喆基于中西复合的文化背景对于东方文化的弱点有着清醒认识,直接导致他后来做出惊世骇俗的《讨厌红楼梦》。
我只希望能够再,能够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找自己。
副歌部分虽然荒诞,但其实结合前面的铺垫来看,就是找自己,做自己,抛掉太多社会化的外壳,类似于张雨生在《我期待》里唱到的“回到童真的神采”。
除了外在节奏与内在节奏间的失衡,内在追求与外在现实间的不一仍会引起压力与紧张。对此,《黑色柳丁》这首歌做出了探讨。
叶子用坠落证明换季,可我昏昏沉沉没有办法醒。
你愿意做个英雄,还是你会要放弃。
天是亮的却布满乌云,所有焦距被闪光判了死刑。
你想做什么英雄,我看你不过是佣兵。
现实与自我实现之间的差距引起了焦躁。焦虑也好,愤怒也好,说到底都是无能为力。是太多不可更改的外在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质疑自己的内在,引发了强烈的自我冲突。大部分人知佛洛依德提出性的渴望是根本动机,但实际上他提出了两个根本动机,另一个是“做伟人的渴望”。平凡并不可怕但平庸才令人恐惧。
通过以上几首歌可以看出陶喆在心理世界的自由游走与深度探析,这也可以解释他后来的flop与淡出。真正解构陶喆的还是陶喆自己,最主要的原因是嗓音的变化。因为只有细腻敏感的嗓音才能支撑起心灵使者这个人设,而后期往沙哑流里面走,那种敏感而细腻的东西被颗粒感所冲刷,原有细节之处传递的许多音乐密码就不复存在了,歌曲的精神气质就被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