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中午做了一个梦以后,我就一直在心里默默地坚信,有些人死后会变成一只麻雀。
在学校骨折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和妈妈、奶奶视频。看到奶奶一天天的消瘦,说话越来越有气无力,神智也一天比一天恍惚。在那一段时间里的每一天,我真的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奶奶的生命在一点点从我眼前消逝.......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一直到奶奶生命的最后,她很多事情都忘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可还是能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是她亲爱的大孙女,还孩子气的看着我的视频图像说:“我孙女真的好漂亮哦”。
某天中午,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爸爸告诉我奶奶快不行了,于是我从学校赶紧赶回了家。我回到的居然是小时候一家人生活过的那幢土砖房里(现实中该房子早已被拆),可梦中的我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也许,我和奶奶潜意识里都认为,那里才真正是我们的家。
青黑色的、斜斜的瓦片上落着几片绿的黄的树叶;灰白的墙壁还是记忆中因为日久有点发黑的样子;偶尔剥落的墙壁,露出砖黄色的大块的土砖。来不急细想是哪个熊孩子又在一点点破坏我们家本来已脆弱的墙皮,就听到奶奶房间的窗户人影攒动。我开始飞快地往奶奶房间跑去。
迈过那条从前无数次跨过的门槛,进入到奶奶房间。梦中房间挤了很多人,都在看向床上的奶奶,我也寻着目光望去。只见奶奶还是躺在从前的那张床上,老式的双人床,床周立着四根黑色大木头柱子,用来挂蚊帐。记忆中的那床白色蚊帐也用挂钩散散的搭着;那床据说是奶奶陪嫁的嵌上了串串紫色葡萄的白色被褥,很自然的搭在奶奶身上。而奶奶则斜靠在床头。很奇怪,奶奶那一头齐耳银白色短发居然变成了乌黑的颜色,但是保留了头顶一小圈的灰白。床边的书桌上摆着三大脸盆饭菜,满满的。
不久,奶奶像一个很活泼的孩子,在床上从这头折腾到那头,其间还不断的向我们这些站在床边的人嘻嘻笑,就像当年我和表妹在她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玩捉迷藏一样开心。
我走过去问她:“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点?”她只是像个小朋友一样坐在床上冲我咧嘴一笑,然后猛的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大盆饭菜,像鲸吞食物一般,张着大嘴,将所有食物吸入肚中,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接连吸了三大盆食物。然后奶奶就闭上了眼睛,安详地靠在床头。慢慢地奶奶整个头发变成了全白,头顶上都冒着热气。
最后,一眨眼间,奶奶不见了,只剩一床空空的被子留在原地。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奶奶去世了。掀开被子的另一头,看见的是一只麻雀。
梦,戛然而止。
睁开双眼的我全身都是汗,整层宿舍楼没有一个人,大家都去上课了。在这空荡荡的宿舍楼里,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在整个楼道回响。
第一反应是想打电话给妈妈,确认奶奶的情况,可是我又害怕听到这个事实。男朋友的安慰仿佛也如隔靴搔痒,无济于事。就在我恍恍惚惚之际,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告诉我奶奶过世了,时间可能是一两个小时之前----就是我做梦的那段时间。
心猛的一颤。在意料之中,又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外。只是突然想到:我以后再也没有奶奶了。
总是会想起小时候那个情景:在那幢记忆中的土砖房里,小小的我经常会被早晨旁边竹林的叽叽喳喳声吵醒。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大大地哈欠走到门口,奶声奶气地询问早已起床的奶奶:“奶奶,那边叽叽喳喳的小动物是什么?”,奶奶总是一边喂着小鸡,一边轻轻地告诉我:“那边呀,是小麻雀在唱歌啊~”
奶奶,我今天在路边又看到小麻雀了,其中有一只是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