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明和洋洋通电话时,余明对洋洋说的话,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就是秋雁真正的姑姑毛桂兰。她那天正好在小店买生活用品,她家住在离村委会 不远的陶家庄,和余明家可以说是邻庄。
毛桂兰的娘家在山七镇的毛家屯,离婆家有四五十里。当年她的弟媳生第二胎时,她正好在娘家,没想到弟媳生的不但不是男孩,反而是双胞胎女婴。虽说是双胞胎,但不像是双生子——每个孩子都有单生的孩子那么大。毛桂兰喜滋滋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但她的父亲和弟弟都唉声叹气。
毛桂兰的父亲忍不住对儿子说道:“月子一满,红英就要去做结扎手术了。我们家几代单传,没想到到这代却断了香火!”
听了老父亲的话,毛桂兰的弟弟痛下决心:“ 找合适的人家,把孩子送走!”
弟媳徐红英哭了,她看着两个可爱的女儿,很是不忍心,但 她是知道丈夫脾气的,如果她不答应,以后不仅三个女儿得不到父爱,她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于是,她哭着求毛桂兰:“姐啊,你看你家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若有的话,就送到你们那儿吧!那样我以后到你家也能顺便去看看她们,你也能随时知道她们的一切。”
说实话,这两个孩子太可爱了,毛桂兰也舍不得送人,但她知道老父亲对传宗接代的事看得挺重,若不送走,父亲什么精神寄托也没有了,说不定会忧虑成疾。可送给谁好呢?她把周围村庄的人家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就想到了余子良家。虽然余子良家不富有,但条件基本符合。他家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离毛桂兰家又近。余子良老实,勤劳,他老婆也为人随和,心地善良。但他家也只能送一个孩子,让她再想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家时,毛桂兰摇了摇头。
于是,第二天晚上,她和弟弟一起,抱着大双,趁着黑夜,做贼似的把孩子偷偷地送到了余子良的家门前。
另一个孩子后来也送走了,但没过几天,听说就夭折了。那年月,政府抓计划生育不太严,而且农村人有不成文的默契——哪家第二胎生的是女孩,别人是不大敢过问——怕主家骂。送走孩子后,毛桂兰的弟弟谎称两个孩子营养不良,相继死了。别人即使能猜到他撒谎,但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包括村干部。村干部们做的事就是向上级反映,希望上面能完善计划生育方面的漏洞,以此来杜绝一些小生命的非正常死亡。
毛桂兰听余明在电话上说,秋雁准备到厂里去过年时,她的心里一惊,再看余明凝重的眼神,她猜想肯定是他家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然秋雁不会不在家过年。她想问余明是怎么回事,但她从未和余明说过话,心想:“我如果过分关心秋雁,好像不大合适,因为我和这孩子不熟,再说,这里的人这么多,问他,他也未必理我,谁愿意把家事向不熟悉的人讲。”于是,她就只好磨磨唧唧的在小店里看看这,看看那——为的是等有人打电话给余明,她好旁听秋雁的消息。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洋洋第二次打来电话。知道了秋雁并没走,毛桂兰才提着买的东西放心的回家。边走边在心里琢磨:“这丫头,是什么事让她气得要回厂过年呢?”
毛桂兰也可以说是看着秋雁长大的,更确切地讲是时刻关心着秋雁家的一切事——只是她的关注是偷偷的。眼见着秋雁出落成大姑娘,但长大了,那个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会做出令家人揪心的事呢?
每次回娘家,弟媳都会问关于秋雁的事。是啊,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问起秋雁,弟媳就会想起另一个夭折的女儿,就总是要流一次泪。所以,毛桂兰不是实在有事,就尽量减少回娘家的次数。还好,弟媳后来总算生了个儿子,毛桂兰的父亲竟高兴地生了一场病。
毛桂兰回忆着并心想:“生男孩,生女孩还不是一样吗?大侄女毛芳在山七镇开了家服装培训班,每年都有好几万的收入,和亲戚家的这些男孩们比,挣的钱之多不少。弟弟若不是这个女儿,靠他种几亩田,日子能过得那么舒坦吗?咳,当年的双胞胎,若是个龙凤胎那该多好,秋雁也就不会送到李明珍家了。”
想到李明珍,毛桂兰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真的不易。余子良死了,儿子又残疾了,这对她的打击真是太大。但她是个坚强的人,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从不求人帮忙。
那年秋雁五岁时,弟媳来到她家,非要让她带着自己去看秋雁长得什么样。以前弟媳也提过这样的要求,但都被毛桂兰拒绝了。因为她知道,收养小孩的人家大多会敏感,生怕自己收养了几年的孩子被亲身父母要回去;即使不要,若让孩子知道了,其幼小的心灵也或多或少有点影响。而且要孩子的事也发生过,有户人家两个孩子在池塘边玩时,大人不知道——都淹死了。孩子的妈妈伤心欲绝,想要回曾经送给别人的一个女儿,但对方没有答应。这事虽然是别的地方发生的,但到处都传的沸沸扬扬。弟媳虽没有要回丫头的念头,但看到自己的亲骨肉,难免不显得亲热,如露出蛛丝马迹,让李明珍知道了,岂不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那次弟媳一再求她,并一再保证不打扰李明珍一家,只是看看而已。毛桂兰也不忍心,正好赶上孵小鸡的季节,于是她拿出一些鸡蛋放在篮里,带弟媳到秋雁家以换鸡蛋为由,终于见了秋雁一面。还好,弟媳还算沉稳,没惹出麻烦。看着秋雁那可爱的小模样,以及李明珍一家那么爱秋雁,弟媳也就安心了,以后再也没提过去她家看她的要求。没去过,并不是就表示弟媳不关心秋雁了,弟媳只是认为,若再去打扰李明珍一家,就对不起人家抚养自己孩子的心了。
毛桂兰七想八想就到了家,她叹了口气:“但愿这孩子不要令她家人再费心了,看到他们村庄的人,有机会我打听打听,看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